先前問飛鴻在飛雪城閉關數日,修為突破一個大境界,便不可同日而語,如今亦算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仙盟盟主與飛雪城主齊在,其實亦沒什麼可顧慮的,修者們勢如破竹,越過太行山,逼近王城。
但他們沒有貿然上前,畢竟王城乃是陳王的地盤,又有無銘這等陣術大家左右戰局,保不準留有後手。思慮一番,還是當在太行山中易守難攻處紮營修整。
好在太行山也是靈山妙地,修者停駐于此修行再好不過,倘若煉化了太行靈脈,便可得靈力補給。
但孤鋒宮潰散撤退之後尚且埋伏于周邊,林椿深自請帶人去清繳孤鋒宮,任平生稍不留神,柳景平便拉着任舟跟去了,說是與孤鋒宮有舊怨,他們當自己解決。
沈鎮作為罕有的樂修,還是能稍對陳王血靈掌進行壓制之人,此番自然随軍。他這人同風煙差不多,單打獨鬥也是一把好手,丢進人堆裡便怎麼着都不自在,因此一路上沒事都不往問飛鴻身邊靠,免得被人留意到。
此時衆人皆安營稍歇,問飛鴻避開旁人,提了壺酒去找沈鎮。
沈鎮狐疑,“你從哪弄來的這東西?你也不是好酒之人啊。”
問飛鴻莞爾道:“啊,是昨日行路時,途中農戶家的姑娘送與我的,我酒量不好,怕喝酒誤事,還是交與沈大哥吧。”
沈鎮憤然咬牙,臉好就是占便宜。
沈鎮才不和他客氣,開壺飲了一口,雖不是什麼名酒佳釀,但綠蟻新醅,别有風味。
一看問飛鴻神色,沈鎮便知道他肚子裡揣了事——他們都處了這麼多年,況且問飛鴻有事從不往心裡藏,眼下沈鎮心情不錯,便關切問一句,“想什麼呢?”
“哦。”問飛鴻别開目光,舉頭是朗朗明月,千裡遙共,“我有些想師兄了。”
沈鎮歎道:“我就活該多嘴問你。”
山裡的夜風寒,問飛鴻衣衫單薄,被吹撩得袂舞袖起,他伸手捏了捏自己耳垂,底下墜着師兄所贈紅玉,仿佛猶能思人。
風煙出手,便沒有寒碜東西。這不起眼一塊紅玉雖小,雕工也沒有出色到精妙奪造化,但紅玉本是靈玉,照古書裡的說法,這望帝魄是浴仙血染色的,一枚豔殺八千春。傳聞真假尚且不知,不過确是靈玉不錯,玉石通魂魄,這塊紅玉是溫養元神的上品。
擅陣術的修者在他們營地周圍布下陣法,今日問飛鴻與任平生商量過了,他們最好是以靈山太行為依托,借此與陳王大軍抗衡。這幾日要探太行靈脈,又要休整人心,再者,孤鋒宮殘餘也不得不除,想要挺進王城,恐怕還得準備些時日。
問飛鴻望着天上皎皎月,心已跨過千山萬水,心道:西南風不就我,我又何不可往西南去呢?
也不知道師兄此時怎樣了,這些日子他們各自忙碌,甚至都沒空說上一句話。問飛鴻不想将此間麻煩事說與師兄聽,平白為人添惱罷了。天水之毒隐患太大,況且前些時日師兄強行出關,也不知有沒有留下後患。
一想到風煙,便是滿心亂緒。
“沈大哥。”問飛鴻笑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沈鎮大抵是這段時日被認真許久的問飛鴻哄騙住了,竟沒有半點預感,玩笑道:“說吧說吧,要做什麼?”
問飛鴻:“我想去天水泉找師兄,沈大哥替我留意這邊動向吧。”
沈鎮險些将酒噴他面上,怒道:“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找他?他那麼大個人,能出事麼?”
話音落,仔細想想,眼下竟還真什麼時候都算不上,問飛鴻人在此地也不見得有大用。沈鎮變了臉色,道:“不成,這一來一去的,未免也太費事了。這我可不敢幫你。”
“我身有師兄留下的陣法,須臾便可至師兄身邊。”問飛鴻掏出那隻帕子,上邊風煙親筆的符文還清晰着,他細細搓描過帕角繡紋,不自覺生了笑意,“不會耽擱的,我明日便歸。”
沈鎮看看手裡酒壺,又看看眼前賠錢樣的問飛鴻,知道自己是拿他沒辦法了,擺擺手,“就一日,你速速來去,有任何動向我都會告知你。你同任平生說了麼?”
問飛鴻:“臨時起興,還來不及。就拜托沈大哥替我轉告了。”
沈鎮憤而捶胸,果然問飛鴻還是當年那個把他丢在飛雪城就和風煙一同私奔再不管了的問飛鴻,遇上風煙準不靠譜。
山頭高處遠望一片漆黑,修者視力格外好些,極目遠眺,能望見山腳的村落,在黑夜裡不過一筆安靜的輪廓。
問飛鴻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