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問飛鴻對江宴之事僅有沉默,他拉着風煙衣角,道:“師兄,明日仙人入宮時,我與他同去吧。”
看來是勸不住了,風煙再歎也無用,問飛鴻認定是當做之事,攔也攔不住。
在煙景苑也不能落下湯藥,風煙見時候不早,與宮希聲同去抓藥,忽然想起一事——昔日陳王所得缑月草,如今尚在否?
陳王被抄家,缑月草許是入了國庫,向啟皇索要,似乎不大可能。
罷了,宮希聲沒說要用,先不必着急。
今日風煙出力不少,亦有些倦了,早便上榻暫歇,不知睡過漏聲幾多重,問飛鴻這小子偷雞摸狗般入了他的帳中。
風煙忽然睜眼,吓問飛鴻一吓,挑着他下巴湊過來,“想做什麼呢?”
“沒有……”問飛鴻縮進被窩裡 “就想離師兄近些。”
風煙把他勾進懷中,“師兄累了,再陪我睡會兒。”
話音剛落,問飛鴻便安靜了,靜躺着半點聲息沒有,風煙困倦片刻,不知覺再入夢鄉。
“師父。”
年輕的高祖皇帝奉上長恨劍,“我心魔已生,恐成禍害,若能了結于師父之手,已算平生大幸。”
宮希聲按住嗡鳴不止的長恨劍,“世平……”
長恨有靈認主,此時被主人交與旁人,自然悲鳴不盡。
“一日中已無幾多清醒時刻,師父,我已留不得了。”高祖跪于宮希聲身前,“就當我求你。”
宮希聲面色不忍,伸手觸探高祖靈台,确已被心魔根生,無力回天。
他是仙人,世人奉他為仙人,他便需清正無偏,顧全大局,先世人一步籌謀,死生不論,方得仙骨。因此即便萬般不忍,周銘已成人間之患,不可留之。
最終長恨劍出,貫穿了周銘身軀。猩紅靈力自傷處湧溢出,是心魔中的恨意,竟盛到能夠脫離本體而存,可見其力。宮希聲無法,隻好剖出心髒,将恨怨暫封,煉為魂器。
高祖屍身被下葬,封陵之後不知幾時,有人提燈來訪,正是數代之後的國師無銘。
其煉化高祖之軀,以為鎮靈之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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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昨夜似乎睡得不安穩。
問飛鴻想着今日回去後或該與師兄同出去多走走,消耗些力氣總能睡得踏實些。
宮希聲似乎對皇宮熟悉萬分,問飛鴻緊跟其身後,自偏門進,入啟皇之殿。
他停步殿前,仰首見滿樹槐花,目露懷念之色,喃喃道:“數百年不見,竟已如此繁茂。”
“此為高祖手栽,亦是我大啟聖樹,想必您再熟悉不過。”
啟皇親自相迎,立于樹下,“當年樹下之盟,不知仙人可記否?”
宮希聲柳眉微蹙,“我想,大啟皇室的傳承中不會有這一則。”
“确實沒有。”啟皇莞爾,“但朕飲過天水,亦算是高祖傳承。”
問飛鴻聽得雲裡霧裡,暫按心底不發,同宮希聲入殿而落座,見案上殘棋半局,他隻是粗通此道,勉強能看出黑子已成圍困之勢,隻消再下一子落定便可得勝。
宮女送上今年新摘的好茶,是南邊來的貢品,江南之地因戰事紛亂,連貢茶都減了數。
“從前朕隻在皇族傳承中窺見有關仙人的隻言片語,但如今一見,果然宛若夢中人。”
啟皇姿态輕松,似乎并不認為這二人會是大敵,換言之,并不放在眼中。她施威般笑了笑,道:“我聽聞從前陳王從風泉主手中奪走了一樣寶物,名缑月草,朕想着風泉主或會有用,便差人取了來。”
玉匣被宮女呈上,其中藥香撲鼻,清心明神,正是拍賣會中被陳王買走的缑月草。
宮希聲先一步接過,“謝陛下挂心,我二人此番入宮拜訪,尚有他事相議,陛下可願聽之?”
啟皇笑道:“願聞其詳。”
問飛鴻覺得眼前的啟皇與前些時日所見大為不同,不知是陳王死後卸下了桎梏或是旁的什麼,啟皇不再隐忍,身有不可忽略的威勢,兼有某種感覺……問飛鴻一時也說不清,隻覺與師兄有幾分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