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的過程中還得忍受思念,怕她見到這副殘損模樣會擔心……諸多常人的想法、牽思混在一起,一如那些分身所經曆的人生。
然而,一切在與她對視時都不重要。她本不是那樣的人,對項檀愧疚、對驚蟄懼悔,對黑羽有義,對花漣更是難以忘懷……所經所曆種種傷懷,依舊目的純粹,所求簡單,給予她一份尊重、一份答案,就可釋懷。
黃椒沉默得久了些。
荇菜微變臉色,擡起下颚,傲看黃椒:“什麼意思,不可以嗎?我走了一趟,難道不是我應得的報酬。”
黃椒趕緊道:“娘子說得對。娘子舍得下現在的父母嗎?”
“什麼意思?”荇菜疑惑,“你都可以出現在這,用着你的藕人之軀,為什麼我不能拿回屬于自己的法體,讓她出現在……”外面?
不可以。
荇菜的腦海裡滑過漫漫修道路中煉出的道境,恍然明白:存在即合理,而合理是受限于它所在空間的平衡法則。這是法則的制衡之術。
自寰宇出現,展開空間,就必須遵守的能量法則。不死之軀的法體超出藍星能承載的力量,神體一旦出現,就會打破藍星的平衡。
所以,擁有強大實力的法體不能出現在外界。
黃椒知道荇菜明白此中因果,看她喪了臉,于心不忍:“尚有法子。”
荇菜愕然擡臉,氣憤地瞪他:“你故意吧?”
“不是。隻是,需要取舍。”黃椒緩聲地解釋,“在虛空時,娘子受了天生大陸的天道和金緣的聯手一擊,神體内的仙靈寂滅。
神體雖還有生機,但一時間無法恢複到從前的修為。蜃珠和十方星環與神體形成能量交互,可以利于蜃珠發展,也能緩慢修複娘子的神體傷口。
當然,娘子若要強行帶她出去,也可以。
不過,若娘子留神體在蜃珠,運用《玉石還陽功》和凰鳥之軀的涅槃術,借用蜃珠日漸充盈的靈力巡回蘊養,可以重回鼎盛實力。”
荇菜明白他的意思,接話道:“你的意思是蜃珠利用我神體發展生命,而我同樣可以利用蜃珠修複神體。
但是,若我現在用回這具神體,不光藍星的能量平衡會失調,即使能夠出現在外面,末法時代也隻會讓我的傷勢難以恢複,時間一長,我就成為擁有美貌的普通人。”
“是。”黃椒欣然地笑起:娘子的堅持赢得了這份酬勞。
荇菜沉思了下:這具神體太過美貌,即使這份美貌也不能被帶出去。
她決定換條路子:“我現在這具身體能撐多久?又要如何才能進入蜃珠?不會隻能靠你吧?”
黃椒遲疑了下,溫聲說來:“娘子的這具身體孱弱,無法開啟蜃珠,是以需要為夫的幫助。”
“得了。若我要進蜃珠就來找你。還有,現在不流行娘子、為夫,你你我我不行嗎?”荇菜斜了他一眼,沒看到黃椒暗笑的神色。
黃椒又道:“以世間良材制藥,住在外間的山水陣法中蘊養,娘子……阿荇可活十年。”
環顧蜃珠,感受空間内的靈力含量,一方空間孕養生命是非常漫長的事。對于凡人來說,蜃珠的成長是一條歲月長河。
荇菜呵笑,嘲道:“這叫取舍?”
“長生和一生,娘子想要選哪一個?”黃椒問完,往後一退,盤坐在冰湖面,趁機吸收靈力讓虛弱的元神和現在的藕人之軀更加貼合。
荇菜遊走一圈蜃珠,回到那間小木屋。
她坐在木屋的門檻上,仰首頭頂的星辰、以及被星光照耀的神體——看久了倒也審美疲勞。
再去看黃椒……這個道祖舍棄神的榮光,千辛萬苦就為苟且一生……不免讓人笑掉大牙,就和他招凡人上落葉島替他撿情緒一樣好笑。
“我不能用現在的身體修煉嗎?未來的至尊長生我要,現在得我也要用這具身體活下去,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再者,若我真得回到這具神體,将來跟你一樣,布局布局,再找個人拉我出蜃珠空間?不會被十方星環和蜃珠天道聯手獻祭給生靈?你說你有經驗,可是你不也逃了?”
所以啊,經驗什麼都是狗屁,該舍當舍,有舍才有得,方是生存之道。
當然,該我所得,一份不可少!
黃椒微顫睫羽,收功側眸,仰看站在木階上的驕傲女子,莞爾:“此法甚好。隻是,比較艱難。”
“我走來的路什麼時候容易?說得好聽,借你的分身成長,可那些分身何嘗不自帶危險。”
荇菜拍手起身,指向頭頂擁有絕世姿容的神體,朗聲宣布,“這具神體我不要了,送給蜃珠吧。總之,我要修煉,帶上爸媽一起修煉。哈哈哈……咳咳……”
黃椒向她走去,扶她的手被荇菜先一步抓住,晶亮的眸光注視着可愛的荇菜。
荇菜也大方回視:“道祖,你可是太初,天下分身創立的門派多半有你的影子。凡人修煉的本事你不會沒有吧?”
“阿荇願意留在湘湖小築與我一起生活嗎?在陣法的蘊養下養好現在的身體。”黃椒眨眼,含笑注視她。
原來,這家夥早有答案,隻是在這等着呢。
他不幫人做決定,隻等我來做決定。
荇菜冷哼,回他道:“元神裡的契約能解嗎?”
黃椒緊張了下,趕緊搖頭:“不能。”
“這不就得了。”荇菜甩手要走,卻被黃椒拉住,回眸瞪去,“放手。”
黃椒有些不安、不确定:“可是,我不能确定阿荇的心意是不是心甘情願。此界君子不強人所難……唔……”
荇菜主動封住他的唇齒,凝眸如絲,聲含誘惑:“适才,你好像偷偷修煉了此地的靈氣。”
“是。”黃椒被荇菜一推,抵在木門上,落落大方地笑着,“那是為夫可以行走的必須……唔……”
你來我往地親啄,漸而不知何時攬住對方的腰身和脖子,相擁的身體漾着一股潮濕的氣息。
一吻過後,荇菜的理智回籠了些,用力把他抵開,聲音含混:“……靈力給我療傷,不準藏着掖着……”
“好……”黃椒呼囵了聲,豔若桃李的唇緊追上去,“娘子……”
荇菜的眸如點星,《玉石還陽功》的秘法在腦海裡翻湧,勾住黃椒的衣襟一帶,彼此一轉。
黃椒貼在她身,主動引出兩人捆綁的同心契約。
微薄如絲的靈力在兩人的周圍流轉,修複荇菜因元神過強而拖垮的身體。
黃椒的手捧在荇菜的後腦勺意欲深入。
荇菜微動神念,兩人再次離開蜃珠。
小花園裡黃椒一把拉住荇菜,不讓她跌倒:“娘子……阿荇……”
荇菜抽出手,抵在唇邊輕咳了聲。濕濕漉漉的唇瓣含着糖,讓人很是不自在。回想起來,不知怎麼就這樣了。
“哎,什麼一起住……你在這就得守這的風俗。我還得回醫院。”
“……好。”黃椒笑得陽光又潇灑,追着她的腳步離去,到門口,又追着她在路邊等車。
荇菜見他還在笑,故意戳他肺管子:“這是徐長生的房子?”
“嗯。”黃椒往荇菜處貼近了些,認真說明,“等過段時間,我就上班賺錢。”
“……”荇菜回看他眼,緩緩笑了,“你撬動虛空門戶石是為放徐長生出來?”
“嗯。我告知他生出元神的秘密,他幫我找到娘子。這裡比較偏,不然,我開車送娘子……阿荇吧?”
荇菜呃了聲:“你有駕照?”
“沒有。應該……不難!”
“無證駕駛,罰款并拘留。請遵守交通法規。”荇菜打的車來了,坐上車,卻發現這男人跟進後座,“下去。”
黃椒展出大大的讨好笑容:“家裡冷清,娘子……阿荇去哪我就去哪。”
司機師傅:“這麼年輕的老公啊,說話挺有趣,人也挺新鮮!”
荇菜的臉色爆紅,推黃椒下車:“我去醫院,你下去。”
她讓司機師傅等一下,直接擰在黃椒的手臂處,疼得他打開車門。
黃椒黏糊得緊,拉着門把手不放,用起耍賴的招數。
“阿荇……”
荇菜真是服了他這種哪樣性子都能使的家夥,敗給這張少年臉,臨時哄他:“明日我再來,行嗎?”
黃椒這才放開手,笑看荇菜關上車門,一直到車子看不見才放下揮舞的手。
徐長生從隔壁家走來,宛如小媳婦般曲着身、縮着眼:“道祖。”
黃椒“嗯”了聲,轉身回家,又回頭道:“駕照!安排!工作……”
“一起安排。”徐長生趕緊應了,恭送黃椒入宅後摸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不知道是我羨慕長月、長恨的自由,還是他們羨慕我常伴道祖的榮光。
嗨,能者多勞啊。”
屬實是自得其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