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宋用道袍囫囵蹭臉上的熱汗,目送車主離開,再開口時語速極快:“符葉,現在就去追!化原形追!我允許你用妖力炸他,留口氣就行,今晚必須把胡卡爾抓到!”
符葉震驚:“化原形不是要罰款嗎?”
“特殊情況就得特殊對待。”計宋的眉間能夾死蒼蠅,語氣焦灼,“這胡卡爾太危險,不能放任他跑,更重要的是什麼?他是隻獵豹!”
“獵豹是陸地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動物。”喻觀寒嚴肅的語氣使符葉意識到,他們說上半分鐘話,保持原形的胡卡爾就能跑出二裡地。
符葉摩挲指節,呼吸間不再猶豫擡起手,修長勻淨的手指從左肩滑到右肩,似是拂去灰塵,指尖離開右肩的一瞬,白光輕閃。
丹頂鶴羽翼潔白,照影如仙女下凡塵,沉靜又高傲地舒展脖頸。
同樣是有些呆愣的神情,喻觀寒眼中則夾雜着一絲沉迷,計宋在短暫的嘴唇微張後,回過神來叮囑:“飛的時候小心無人機。”
“什麼雞?”丹頂鶴籠着冷月光輝揮動翅膀,口吐人言,音色恰似如霜月色,“你們到我背上來吧,我負責追上他,你們負責抓。”
自古以來,高傲的物種甯可斷頭,都不可能當坐騎。
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順勢而為。她妖力盡失,即使能追趕上胡卡爾,又拿什麼辦法制服他呢?
“别開玩笑,姐呀!你哪能載得動我們——”
計宋的話戛然而止,眼前的丹頂鶴随着他的話語身形暴漲,展翅後高度近三米、翼展接近四米五的巨型丹頂鶴幾乎能填滿一面卧室牆,仰頭的計宋感覺自己有條無形的尾巴,被卡車狠狠碾在輪胎底,令他喘不上氣。
他尖叫:“快變回去!”
計宋絲毫不懷疑,放任如此龐大的丹頂鶴飛上天,明天的新聞頭條定是“臨江市居民觀測到大型飛行動物,疑是翼龍再現于世”。
他無奈推推喻觀寒,示意他先爬到縮回正常體型的丹頂鶴背上,随後頗有些自暴自棄,小聲說:“我化原形。”
喻觀寒遲疑:“要不我也...”
“不行!你化原形還能抓得住我嗎?你得負責保持平衡啊,别符葉一個俯沖,咱們倆都摔下去玩完,快快快!”
察覺到脊背沉甸甸,符葉邊沖刺前行,邊開口寬慰他們,即使縮回正常體型,妖怪和普通動物的載重也不可同日而語,她完全負擔得起兩個人的重量。
并未回頭的她也不知道,伴随着丹頂鶴騰空起飛,隻有喻觀寒獨自一人的驚呼。
他漲紅着臉,全身的肌肉都在發力,一隻手摟緊丹頂鶴的脖頸,用膝蓋輕輕抵住她的羽翼根部維持平衡,另一隻手則緊攥一把綴着紅纓的桃木劍。
細瞧的話,正是計宋背着的那把劍。
風穿過每一根絨羽,托起符葉。天空才是她的歸屬,翺翔于天際的感受實在美妙,符葉愉悅眯眼,向胡卡爾消失的方向搜尋。
*
頻頻回頭的胡卡爾發覺身後并無追兵,放松警惕的同時,速度也放緩。
肥胖的人形還是影響了他的本體,彈簧似的奔跑策略并非是逗計宋他們玩,而是他的心肺無法負擔長時間的快速奔襲。淡黃色的獵豹渾身黑色斑點,邊嗬哧嗬哧吐氣,邊向城市邊緣飛奔。
他并不後悔,即使是狼狽逃亡的此刻。
想起方安娜将其他妖怪送的禮物視若珍寶,甚至想跟他離婚,他就恨恨磨牙。
“咱們之間早就沒什麼感情可言了,何必互相折磨呢,好聚好散吧。”方安娜坐在沙發上,抱着胳膊說出這句話時,他隻覺得可笑,他的妖生裡從來沒有好聚好散四個字。
不是他的,也不能是别人的。
所以他毫不猶豫揮刀向曾許下誓言的妻子,溫熱血液濺到臉上,他甚至生出暢快來,披着人皮太久,忘記自己曾是茹毛飲血的野獸。
如今野獸回歸山林,從此...什麼聲音?獵豹的耳朵朝後背,天地間,清脆鶴唳空靈而神聖,倉惶不安将他當頭籠罩。
他邊跑邊晃頭瞧,四處警戒。
鎖定目标,符葉向下俯沖,猶如炮彈。
被風呲得眼眶酸痛的喻觀寒費力睜眼,将桃木劍舉到臉前:“計宋,我先把你扔下去,你斷後路,我去正面。”
“不說話我當你同意了啊!”
說完,沒等桃木劍有任何動作,喻觀寒就揚起手臂奮力一丢。
劍上的紅纓在墜落中繃成直線,悶響中,劍身沒入郊外的荒土,震顫幾秒,金光閃過,計宋慘白着臉,将腳腕從土裡拔出來,随後跪在地上。
“嘔——”
喻觀寒也沒好過到哪兒去,幸好胡卡爾已經被神兵天降的三人吓得道心破碎,抱頭鼠竄,毫無章法。
鎖鍊鋪天蓋地形成牢籠,逐漸收縮,将獵豹捆成年豬。
計宋腳軟向前,硬撐着走到胡卡爾身邊,說出醞釀已久的台詞:“傻了吧?我們會飛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