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鬼道。”黑瞎子在地上用手指寫了一個“鬼”字。
柳吟秋噗地一笑。
她剛還想怎麼古人修陵寝這麼先進,把動車都安排上了。
“雲頂天宮除了動物,還有陰兵,而鬼玺,可以号令陰兵開道引路,但光有鬼玺不夠。”黑瞎子想起當初接張起靈出青銅門時,吳邪就帶着鬼玺,卻并沒有什麼辟邪作用,一路上磕磕絆絆,帶着滿身傷出來,“萬奴王是雲頂天宮的主人,他讓你走的是亡靈走的路,所以你不能回頭,活人回頭,靈魂就會留在那兒。還好你聽話,他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然,你就真成他的小寵物了。”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确實有點後怕,柳吟秋有幾次都準備回頭了,如果不是萬奴王制止,她想她真就涼在那兒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辛苦你了媳婦兒,以後,咱不做危險的事,乖乖在家,做你的齊夫人。”黑瞎子頓了一下,“不對,齊慈禧,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不工作,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
“那你呢?”柳吟秋試探性地問,“你還會下墓嗎?”她也想去。
“會吧。”黑瞎子道,“幹這一行幹到我這樣,退出不容易,道上都知道我,他們仰仗我的能力,也給我一定的擔保。真退了,反而有不少麻煩,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擾到你和爸媽。”
“你有仇家。”柳吟秋道,是肯定句。
“不礙事。”黑瞎子攬着小姑娘的肩膀晃了晃,算是變相承認了,“你看我們都相處兩年,除了黎簇那小兔崽子,誰來打過我們主意。你爺們兒雖然沒有解當家人多力量大,但我也是有些人脈的,更何況,早些年的狠角色都被我熬死了。”
柳吟秋不置可否,拉着黑瞎子手,想到夢裡那些不堪回首的場景,突然對他說:“老齊,我想保護你。”
黑瞎子明顯一怔,也不知是感動還是喜悅,他摘掉墨鏡,吻了吻柳吟秋的頭發,柔聲細語地道:“你已經保護我很多回了,今後,該我保護你了。”
柳吟秋靠在他肩頭,道:“其實,我知道了你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話音剛落,就被黑瞎子薅進懷裡:“什麼秘密,嗯?”他作勢要撓她癢癢,“小心我滅了你的口。”
柳吟秋道:“你有個青梅竹馬的小格格,指腹為婚。”
黑瞎子怔然,随即又恢複平靜,眼神帶着一絲困惑和威脅:“誰告訴你的,說。”
“你叫她愛爾珠。”柳吟剛說完,他就不客氣起來,鉗住小姑娘的一條胳膊,對她的腰進行了一次慘無人道的摧殘,“我錯了,我錯了,我說!”
黑瞎子停下來:“坦白從寬,你爺們兒有的是逼供的手段。”
“萬奴王給我看的。”柳吟秋道,“從地宮到雲頂天宮有段路很長,我睡着了,我夢到你小時候,但我知道那不是夢,萬奴王将你的回憶分享給了我。”
黑瞎子輕聲一歎。
柳吟秋說:“那個愛尓珠是你從小的玩伴,應該是表妹之類的把,你們一直是用蒙古語交流的,我能聽懂的很有限。你們從小關系很好,你想娶她,她也想嫁給你,她叫你舍什麼翰什麼赫,你叫她愛爾珠這個發音,但是,8歲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她後來去哪兒了?”
黑瞎子彎下腰就來親她,男人柔軟性很強,幾乎把自己折疊下來了。
“是艾蘭珠。”黑瞎子道,“果然那個姓萬的居心叵測,讓你看我的黑料。”他一頓,“我8歲之後,收到她家裡人被土匪殺了的消息,她也不知所蹤,可能,也沒了吧。那個時候,我家裡的情況沒有條件去追究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柳吟秋一方面肯定不希望黑瞎子心裡有白月光,可也很同情那個叫艾蘭珠的女孩子。
“還看到了什麼?”黑瞎子并不打算将自己這些過往讓柳吟秋知道,但萬奴王多管閑事,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柳吟秋道:“你受了很多苦,你的母親……呃,我的婆婆去世得早,你是家裡唯一的男丁,那個時候你才7歲,家裡的經濟條件一天不如一天,你被迫跟着師父學武功,下地。你父親娶的幾房姨太太變賣了所剩無幾的家具,也都陸陸續續跑了。”
“人不為己才不正常,她們不跑,也很難活下去。”黑瞎子對此表示理解。
“我一直以為你從小就很厲害,卻也是一步步走過來的。”柳吟秋看了看他,“你的眼睛給了你很多不方便,練功的時候又不能總戴墨鏡,你的師父很疼你,但跟着你師父的其他學生卻不待見你。”柳吟秋想到他的墨鏡總被人搶走,還有弄壞的玉墜子。
黑瞎子從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少爺變成任人欺辱的野孩子,不過就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他的整個童年乃至少年時期,幾乎沒被好好對待過。
成年後的黑瞎子,也過着腥風血雨的生活,那個年代想要賺錢,沒有門路和靠山,真的太困難了,黑瞎子身手再好,想要單幹就很容易觸犯地頭蛇的利益。
柳吟秋記得黑瞎子給她講過,自己與解雨臣是如何認識的。
他第一次見到解雨臣,對方才8歲,眼睛裡已經沒了孩子的稚氣。黑瞎子就覺得這崽子跟自己當年一樣可憐,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遠超他能理解的苦難,如果自己不搭把手,那單薄的身子恐怕經不起折騰。
于是黑瞎子答應解九爺,暗中保護解雨臣,直到他成年。
黑瞎子聽柳吟秋講完,就在那兒笑:“有這些事兒嗎,我都忘了。”他是真忘了,跟師父練功多少年前的事情,黑瞎子連第一個師父叫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他還記得,那個師父教他笑這件事,他記了一輩子。
“你……”柳吟秋看着他,眼睛有些濕潤,“你被仇家追殺,東躲西藏,那會兒你才學易容,技術不行,被敵人識破……他們把你抓走關起來,打你,你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差點死了,你被扔在亂葬崗,靠吃死人肉活下去……”柳吟秋當時真的以為那隻是一場不愉快的噩夢,直到醒來,萬奴王告訴我,那是黑瞎子的過去。
柳吟秋不敢相信黑瞎子所遭受過的磨難,竟然比他一生中遇到的快樂還要多得多,她甚至感覺不到夢裡的黑瞎子有過快樂的時候。黑瞎子能有今天的地位,是拿命硬拼出來的,在那個夢裡,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隻剩半條命,但他每一次都拼命的活下去。
那個年代,失去權力和金錢的貴族,就跟路邊要飯的沒有區别,隻能靠自己去活,毫無尊嚴。
“那姓萬的該死。”黑瞎子給柳吟秋抹眼淚,“給我媳婦兒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多久前的事兒了,我都忘了你給我提起來,不哭了啊,搞得你爺們兒像很慫似得,我年輕那會兒厲害着呢,怎麼就看我倒黴樣去了。”
“我心疼你好不好。”柳吟秋道,她撐着坐起來撲到他懷裡,“我當然知道你很厲害,否則你早就死了,可我真的好想幫你……”
黑瞎子現在已經習慣随身攜帶餐巾紙了,他擦着小姑娘的眼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我眼睛就是你給治好的,你這祖宗幫了我和我祖宗大忙了知道嗎,我們老齊家幾輩子都因眼疾不得善終,到你這兒就給輕松擺平了。”
“那也不是我的功勞。”柳吟秋沮喪地說,“萬奴王要我跟他的手下打一架,我也不敢……”
“還有這事兒呢?”黑瞎子忍不住笑,“我當這老東西是想納你為妃,居然拿你開涮,沒事兒,以後爺們兒替你打粽子,你就在旁邊觀摩。”
柳吟秋總算被他逗笑。
黑瞎子擦拭着柳吟秋臉上的淚痕:“你的手機密碼,真是我生日嗎?”
“是啊。”柳吟秋道,“你猜來猜去,怎麼都不猜自己?”
黑瞎子笑了笑說:“沒辦法,以前沒人把我放心上,你那麼注重隐私,我怎麼會想到密碼跟我有關。”
柳吟秋怔了一怔。
“就你惦記我,還沒習慣。”黑瞎子撫了撫柳吟秋的頭發,“你銀行卡密碼,也是我生日?”
“是我們兩個人日子的結合。”柳吟秋說,“我們才開始交往,以為你很窮,就想着,短時間内可能得接濟你,就把密碼設置成我們兩個的生日,好記。”
“也是。”黑瞎子說,“吳邪和胖子都以為我窮得内褲都有洞。”
他似乎還挺希望别人覺得他沒錢的,而黑瞎子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現得特别窮酸。
一直以來,他都忌諱把自己真實的樣子被人看出來。
這也是他總笑的原因。
柳吟秋望着遠處落日的美景,與黑瞎子十指相扣:“以後,我照顧你,伺候你,等我學好了武功,就能保護你了。”
黑瞎子想提青銅門的事,但他隻要一想到自己獨自去守門,卻沒有柳吟秋的參與,就根本開心不起來。
他也有糾結的時候。
“哎。”柳吟秋突然問他,“你還惦記你初戀小格格嗎?”
黑瞎子拍了拍她的屁股:“什麼初戀,你4歲就初戀啊。”
柳吟秋笑:“那,我是你初戀嗎?”
“你不都把我看完了嗎,100多集電視連續劇。”黑瞎子說。
柳吟秋裝模作樣思考了一會兒:“我算算,你14歲的時候,跟女人上了一次床,15歲,遇到個比你大的,她讓你埋胸,15歲半的時候,你和之前那個埋胸的睡了,16歲……”
黑瞎子一驚,他都忘了自己年少輕狂的時候也有過荷爾蒙的沖動,經柳吟秋提醒,全都想起來了:“你個小東西,不許再說了!”
他還沒來得及朝柳吟秋發難,小姑娘便從黑瞎子懷裡溜走,像條魚一樣滑,也是他教的動作。
“16歲,你去夜總會……等等,你們那個年代該怎麼叫來着,反正你主動跟歌女搭讪,還摟人家小腰……”柳吟秋對他的感情史如數家政,“哎呀,你的感情經曆原來這麼豐富,還騙我,我是你初戀,搞半天你是個海王。”
“過來。”黑瞎子慢慢朝她靠近,吊兒郎當的樣子,卻散發出性感的危險。
“你14歲就破處了,早戀啊。”柳吟秋對他笑着,一邊說一邊後退:“你17歲還幹了什麼,記不記得?”
黑瞎子腳下一輕,幾步到了柳吟秋面前,将有抱起來:“17歲幹了什麼我不知道,我125歲,馬上要對你幹什麼倒是很清楚。”
“你第一次殺人。”柳吟秋的手撫上他的臉,“你很害怕,但嘴角是上揚的。”
黑瞎子笑了笑,他這一笑有着諸多含義,柳吟秋沒有看透,但已然不再重要。
他抱起自己的寶貝,往酒店的方向走去:“123歲,我遇到一個脾氣不好的小祖宗,123歲半,被那祖宗拉黑了,124歲……”黑瞎子一邊走一邊數落着柳吟秋的不是。
柳吟秋摟着他,看向遠處虛無缥缈的山巒。
“老齊。”柳吟秋在他耳邊說,“我會永遠對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