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筱青所在位置就在附近不遠,段汐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淩郴讓他先帶葉筱青去報警喊人,他和邢秋雨分頭走,去找那個女生。
葉筱青給他看了照片,這人他也認識,好巧不巧,就是向邢秋雨表白的那個女生,叫夏谷雨。
小巷子七拐八拐,盡頭就是死路,淩郴找過去的時候,夏谷雨已經被堵在了巷子盡頭,瑟瑟發抖地叫喊着救命。
混混嫌她吵鬧,抄起路邊的棍子就要往她身上招呼,淩郴想也沒想,幾乎是本能反應一樣擋了上去,棍子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右肩,發出一聲悶響。
為首的混混還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痞裡痞氣地笑他:“呦,英雄救美啊?很會逞英雄嘛!”
淩郴知道他,徐洋嘛,他們學校出了名的混子,就在他們隔壁班,上課睡覺下課抽煙,吃喝嫖賭偷樣樣都沾點,還喜歡調戲小姑娘,秃頭主任辦公室的常客。
他原本以為徐洋也就校内野,沒想到他還勾搭了校外的一群不良少年,居然大膽到去圍堵女生,要不是他和段汐趕過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警察還沒來,淩郴不敢輕舉妄動,以一種母雞護小雞的姿勢把夏谷雨護在身後,時刻準備着反擊。
徐洋一聲令下,一堆混混抄起家夥就往他身上砸。淩郴反抗也反抗不了多少,拉着夏谷雨四處躲閃,盡量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我草!條子來了!快跑!”巷子口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叫。
混亂中,淩郴看見邢秋雨帶着警察跑了過來,松了一口氣之後,癱倒在邢秋雨懷裡。
他的腳被人趁亂狠狠打了一棍子,痛得有些腿軟,連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被邢秋雨一個打橫抱起來走。
他嫌丢人,整個人都埋在了邢秋雨懷裡,像個小鹌鹑。
“快放我下來。”淩郴掙紮,卻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邢秋雨抿抿嘴,沒有說話,也沒有要放他下來的意思,抱着他走得穩當。
如果淩郴仔細看,還能看見他眼裡藏不住的慌亂。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所有人都被警察叔叔帶回了派出所。因為幾個混混都是常客了,周圍的監控也沒壞,很順利地被丢進去蹲幾天局子。
淩郴跑去問警察:“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警察對着兩個女生說道:“兩個妹妹在這裡等一下家長來接吧。”
然後,警察又指了指淩郴:“你,小孩子家家的以後别那麼沖動了,有事馬上找警察,别硬抗,受傷了吧,等會兒送你去醫院。”
淩郴心虛地笑笑,摸了摸鼻子:“知道了。”
兩個女生的父母很快就趕過來了,夏谷雨别扭地跑過來,小聲道了聲謝,然後轉身就跑了。托淩郴的福,她一點沒傷着,就拉扯間摔了下,弄髒了衣服。
淩郴擡眼望向邢秋雨,想看看他臉上什麼神色——和初識那會兒差不多,抿着嘴,眼裡沒有一點兒笑意,一副冰冷冷的模樣,吓了他一跳。
淩郴:“怎麼了?”
邢秋雨:“我先帶你去醫院。”
他指着淩郴胳膊上鮮血淋漓的口子。那混混的棍子是從工地撿的,還帶着顆釘子,尖頭不長,但足以給淩郴喇一個猙獰的口子。
他得去醫院打破傷風。
做過緊急包紮之後,醫生開了單,讓他們去打針。
傍晚的醫院人已經少了很多,很快就排到了他們。淩郴剛把胳膊伸到台子上,眼睛就被邢秋雨捂住了,眼前一片黑暗,讓他感到心安。
邢秋雨小聲哄他:“别怕。”
淩郴很想說我現在又不是小時候,早就不怕這個了!
但是他的嘴巴張合幾下,還是沒說出口,眨着眼睛,拿眼睫毛去搔他的手心。
他心裡好暢快啊!說不出口的暢快!
是清風徐來,是松下泉湧。是鳥在山澗鳴啼,空谷回響,婉轉動聽。是月在星間亮起,衆星環繞,明月高照。是海浪在夜幕中翻湧,煙花炸開,倒影在濤濤水面上。
淩郴繃着的臉終于放輕松,漾起了一抹如盛夏驕陽般的笑。
買了瓶礦泉水回來的段汐:“靠,打針都笑,淩郴你吃錯什麼藥了?”
打完針拿完藥,仨人也沒能去成奶茶店刷題,幹脆跑去了淩郴家,繼續複習,互相講題。
或許是出了一身汗又吹了會兒風,邢秋雨剛剛就感覺頭有些暈,這會兒回到溫暖的室内,馬上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你感冒了?怎麼穿那麼少衣服?”淩郴皺皺眉,拿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确認沒有發燒才松了一口氣。
注意到他穿的薄薄一件衛衣,又操心地去衣櫃給他找衣服去了,邢秋雨個子高,他的很多衣服都不适合邢秋雨穿,穿上分分鐘變成爆衫美男,東翻西找,隻有他最喜歡的一件外套最适合他。
淩郴把衣服丢到他身上:“諾,衣服給你。”
“不,還是你穿……”
淩郴惡狠狠地兇他:“好好穿着,我不冷,你脆皮死了,别感冒了。”
衣服穿在淩郴身上明明還大一碼,寬寬松松的,穿在邢秋雨身上卻剛剛好,少了一份溫潤婉約,反倒多了分俏皮的意味。衣服上還帶着淩郴身上那股栀子花香,紛紛揚揚地砸到心坎裡,讓他忍不住悄悄紅了耳尖。
邢秋雨剛給淩郴教完一題,擡頭問他:“聽懂了嗎?”
……
看着穿着自己衣服耳朵紅紅的邢秋雨,淩郴莫名的心情好,忍不住調戲起人來。
淩郴:“诶,邢秋雨,你會談戀愛嗎?”
邢秋雨不解:“為什麼這麼問?”
“就突然想問了。”淩郴呲牙裝兇,“快說!”
邢秋雨愣了一會:“會吧?”
心情愉悅度-1。
淩郴又問:“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邢秋雨這回沒有猶豫,笑着答了:“可愛的。”
“他會畫畫,畫畫的時候也很可愛。偶爾會生悶氣不理人,但氣不過半天,生氣也很可愛。很會照顧人,怕鬼怕黑怕打雷,還……”
心情愉悅度-1-1-1。
“夠了夠了!我随便問問,又不是相親,不用那麼具體。”淩郴趴下了。
段汐湊過來加入話題,感歎道:“看來學霸也難過情關啊!”
段汐:“要我說就都别談,馬上高三了談什麼戀愛?”
淩郴附和:“就是就是,誰談誰是狗!”
段汐:“?”
邢秋雨:“?”
淩郴惡狠狠地看向邢秋雨。
邢秋雨:“哦……”
……
晚上突降暴雨,江晚晴去了朋友家,淩雲志則在醫院,倆人都回不來了,隻留淩郴一個人躲在被窩裡。
春夏交接的雨季很不講道理,像是天上的河漏了個大口子,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倒,狂風怒号,烏雲滾滾,玻璃被風抽得發出慘叫。天色暗得看不見半點光亮,烏雲層仿佛就綴在樓頂,壓迫感十足。
天邊不斷閃出一道道紫白色的光,緊接着就是一聲巨響,悶雷炸開一道又一道,近得好像就在耳邊。
淩郴睡不着,在手機置頂劃拉了半天,顫抖着給邢秋雨打了個電話,要跟他連麥聊天。
他東拉西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好似隻有聽着邢秋雨的聲音才格外安心。
邢秋雨的聲音像是帶了催眠的作用,明明怕得不行,打了電話卻困得比誰都快,他很快就感覺到了困意,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向對面問了一句什麼。
他問:“邢秋雨,你是不是和他談戀愛了?”
但沒聽到回應,就扛不住困意睡過去了。
邢秋雨抱着他的外套躺在自己的床上,愣了很久,才輕輕地對電話那頭說了一句:“我隻想和你談戀愛。”
如羽毛漂浮在水面。
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