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剛過。

時知雨和蕭晝梳洗好後，坐在桌前用早膳，白雪站在兩人身後布菜。

她用公筷夾了一筷子腌制好的醬菜到時知雨面前的盤子裡，時知雨一愣，回頭對她道：“謝謝，你不用管我了。”

吃飯時旁邊站個人真的好不習慣，昨日用晚膳時蕭晝沒回來，她就讓白雪坐下和她一起吃了，今日蕭晝在，白雪也已經用過了早膳，她也不好再讓她坐下吃。

原本想着她隻是站在後面也沒關系，但是她的目光放在哪道菜上，白雪就會主動幫她夾，這樣過于熱情的服務讓時知雨覺得别别扭扭的。

時知雨說完這句，白雪差點拿不住手裡的筷子，她心底翻江倒海，面上微微一笑：“是。”

她起身換到蕭晝身側，彎腰給他布菜：“公子，我來幫您。”

蕭晝伸出筷子攔住了她手裡的公筷：“你下去吧。”

白雪小心地觑了他一眼：“是。”

她放下公筷，腳步極輕的離開了堂屋。

“哎，好不習慣，”時知雨擡起頭看了眼白雪離開的背影，咬着下唇，“做什麼事都有人跟着，感覺像是身邊裝了個監控，你以前在宮裡也是這樣嗎？”

“比這還誇張，”蕭晝起身把凳子搬得離她近了點，舀了一勺粥到她唇邊，“宮裡按照品階，每個人院子裡的人數都有記錄，一品以上的妃子可以從家中帶一個陪嫁丫鬟，另配有宮女太監數十人，有特殊恩典的宮妃殿裡宮女更多。”

時知雨張開嘴巴，接受他的投喂，她擡眸看他：“那麼多人都做什麼呢？”

“什麼都做，晚上睡覺守夜的，吃飯時給布菜的，負責灑掃的，替主子跑腿的，管這些人的，都有。”蕭晝又舀了一勺山藥粥到她嘴旁。

時知雨撇開臉，抗拒道：“我不要喝這個了，沒味兒，我要吃腌菜！”

“你這不是挺會使喚人嗎。”蕭晝放下湯勺，眉梢微挑。

“那怎麼能一樣呢，”時知雨扁了扁嘴，“你是我男朋友，我們倆關系親近，和他們不一樣。”

時知雨覺得之前在網上看的那些什麼愛情沒有友情重要的話并不準确，很多她沒有辦法告訴朋友的事都可以跟蕭晝講，如果要找一個準确的話來形容，她和蕭晝也算是很親密的朋友。

既有愛情，又有友情，如果再往後進行的話，也許他們還會有親情。

“咳，是這樣。”蕭晝薄唇輕抿，嘴角還是翹了起來。

他拾起筷子夾了腌菜遞到她唇邊：“少吃點，這是為了把菜保存更長時間才這麼做，沒有現做的對身體好。”

“我知道，”時知雨一口吞進嘴裡，靠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我覺得……嚼嚼嚼……你們這裡……嚼嚼嚼……好奇特。”

“哪裡奇特？”蕭晝坐直了些，讓她能靠的更舒服點。

“你們這裡死亡率老高，人口估計也沒比我們那裡多多少，怎麼人還這麼不值錢呢？”時知雨随口道。

蕭晝微怔，他垂眸道：“可能是資源不夠吧。”

時知雨贊同地點了點頭。

……

正月十二，一行人下了山。

來時還是零星幾個侍衛，普通的馬車，下山時已經有了成形的軍隊，寬敞豪華的馬車。

馮朔這些年貪掉的東西全充了軍費，足夠養出一支千人的騎兵隊。

馬車踏過長街，經過一處氣派高大的府邸前。

此時天色已晚，街邊挂滿了紅彤彤的燈籠，青色的磚瓦整齊排列，瓦當是雕刻精緻的獅頭紋樣，房頂上立着一排脊獸，在暮色裡孤寂又雄偉。

時知雨拉開車窗偷偷往外瞧，這裡的建築很像她在遺址裡見到的文物，有種終于進城了的感覺。

蕭晝說要在行軍司馬常文濟的府裡住一段時間，現在節度使韓仁死了一事朝廷還不知曉，常文濟暫時掌控着黔州，他們正好有事要談，可能要等到開春才會去蜀地。

她合上窗戶，靠在車内的軟墊上。

“一會兒要下車，看看還需要帶什麼東西。”蕭晝擡手，幫她把耳邊的碎發整理好。

這事本來都是由婢女來做，但時知雨不習慣，隻好他來做，不過他甘之如饴就是了。

時知雨正在想别的事，沒搭理他，過了一會兒，她興奮道：“你說一會兒我們真的能見到常文濟的夫人嗎？”

她擡起頭看他，又圓又大的眼裡滿是期待。

聽說韓仁會死，主要是這位夫人與他們裡應外和，用藥毒死了韓仁。

這位夫人與常文濟青梅竹馬，可惜韓仁從中作梗，強行納了她為妾，常文濟從未放棄，現在韓仁死了，他們倆也有情人終成眷屬。

跟寫小說似的。

“嗯，你一會兒就能見到她了，”蕭晝幫她把簪子重新插好，“别總操心别人的事，跟咱們也沒關系。”

蕭晝覺得她不懂人性的複雜，這件事她怕是要失望。

他擡手去摸她的小臉，姑娘素淨雪白的臉蛋仿若工筆細緻描摹的畫卷，烏黑分明的杏眼含着一汪春水，擡眸看人時總有楚楚可憐之意。

他俯身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這才拉着她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