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的看着醫院的牌匾,明明就幾步路,卻覺得走的艱難。
護士見小翠終于趕了過來,不滿的說道:“你們怎麼回事?搶救室門口喊了半天一個人都沒有,這人你們還想不想救了。”
小翠看着空蕩蕩的走廊,明明走之前還特意交代那兩個小厮在這守着,沒想到她回來之後這兩人竟然不見了蹤影,虧她和小紅平時對他們還不錯,她想到這眼淚就不禁要往下落。
沈沛荌拍了拍小翠的肩膀,向護士解釋,“不好意思,路上耽誤了點時間,現在人怎麼樣了?”
護士朝着沈沛荌看過去,“人暫且是救過來了,就看後續自己能不能挺過去了。”
“救回來了就好,救回來了就好...”小翠在一旁感激嘴裡不停念叨着。
沈沛荌也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還活着。
“但是,”護士話鋒一轉。
“這幾天是關鍵,如果挺不過去...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她沒多說,但沈沛荌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挺不過去,那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就算挺過去了,她的這個傷啊,後續治療還需要一大筆錢的,打的很嚴重,之後能不能走路也不一定的,都需要好好調理。”
不能走路?沈沛荌僵住了。
“求求你們,救救她,她還那麼年輕,要是不能走路,讓她怎麼活啊!”小翠祈求道。
護士歎了一口氣,語氣終于柔軟下來:“沒那麼絕對,不是現在就不能走路了,這還要看後續治療,你們先去交錢吧。”
沈沛荌跟着護士去交錢,她機械又麻木的動作着,護士說什麼她做什麼,如提線木偶一般。
等她交完錢,在病房見到小紅後,一直繃着的那根神經終于斷了。
小紅蒼白着一張臉,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因為背部的傷,她隻能在病床上趴着,頭發披散着散在枕頭上,她想起昨晚小紅飛揚的馬尾辮,她離開時還沖她笑着,一口白牙露着。
那樣鮮活,那樣恣意。
絕不是現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小翠坐在旁邊,默默的掉着眼淚,看着小紅的樣子,她隻恨自己無能為力。
“蘇老師,謝謝您,您的錢我一定會想辦法還的。”
小翠抹掉眼淚,心裡暗自下着決心。
沈沛荌出聲道:“錢不必還我了。”
小翠正驚訝,又聽她道:“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蘇老師,您說,隻要能幫到的我肯定會幫。"
沈沛荌看了病床上的小紅一眼,輕聲說道 :“能不能替我在醫院照顧小紅。”
小翠愣了一下,剛想答應,沈沛荌就說:“我說的照顧,是指一直照顧到她出院。”
小紅這個情況少不了人照顧,但她聽小翠說過,小紅家裡母親早早去世了,也沒有兄弟姐妹,隻剩一個老父親,所以眼下隻能找一個靠得住的人來照顧她。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小紅的醫藥費包括你照顧她的費用我都會出,你在錢家做工的費用是多少,我出雙倍。”
小翠咬緊嘴唇,無奈道:“不是我不答應,而是,我自己選不了,我的賣身契還在錢家。”
“你的賣身契和小紅的賣身契,我都會幫你們拿回來。”
沈沛荌看着她的眼睛,堅定的說。
小翠聽完重重的點頭,“蘇老師,我答應您。”
雖然不知道她會用什麼辦法拿回她們的賣身契,但此刻她和小紅一樣,都無條件的相信着面前的人。
“現在,你先回錢家,小紅這邊我會找人看顧幾天。”
“可是,”小翠有些猶豫,她實在不放心把小紅一個人放在醫院。
“不要打草驚蛇。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
她嚷小翠過來,附耳和她說了一段話。
“都記住了嗎?”
小翠點頭,雖然不懂,但還是聽她的話回了錢家。
沈沛荌出醫院時,已經是中午。
本來陰沉沉以為要下雨的天氣,此刻竟然晴空萬裡。
她擡起頭久久的看着天上的那一片潔白的雲出神,片刻後,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擡手叫了一輛黃包車。
錢家大宅,此刻正熱鬧。
門口的那條路全部堵了起來,絡繹不絕的上海名流往這裡來。
錢家院子裡早就停滿了車,錢家的每個人都變得忙碌起來,似乎已經忘記了不久前,就在這裡,這個位置,有個被她們差點打死的丫鬟。
叫得上名,叫不上名字的小道記者,拿着閃光燈咔咔咔的拍照。
很多名流夫人帶着自家盛裝打扮的女兒出席,平常經常出席宴會和不經常出席宴會的都來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恐怕是想借着這次宴會,給周家少爺選夫人了。
但也都隻是猜測,各家夫人們問起時都淡笑不語,談笑間誰都沒有透露一句。
各家小姐們私下都互相叫着勁,一部分往陳開所在的方向看去,另一部分則頻頻往門外看去,眉宇間展露的都是小女兒家的期待和雀躍。
錢太太穿着紅色旗袍,披着一件純白色的坎肩,挽着錢局長的手臂,笑意盈盈的出現在衆人面前。
她端着酒杯和場上的人說着話,大家臉上露出笑來,心照不宣的應和着。
宴會剛開始不久,許多人已經心不在焉了,到現在為止,這場宴會真正的主角都沒登場。
就連錢太太的姐姐顧蘊,那位傳說中的周太太都沒來。
不少人紛紛猜測是否真的和外界所猜測的一樣,因為周京煦被冤抓進牢裡的事,周家和錢家的關系已經有了裂痕。
不少記者已經舉起相機對準錢太太和錢局長的位置,勢必要第一時間抓住他們臉上精彩的表情。
錢太太咬緊牙,臉上依舊露着得體的笑,實際心裡已經開始打鼓,但她依舊不能讓其他人看出來,否則,明天錢家就會成為整個上海的笑話。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周少爺和周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