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川!花川?”
久久不見回音。九淵耐不住性子,握起鳴霜,回頭說着:“珉,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
一回頭,身後空無一人,隻餘地上一盞蓮花燈,不知是何時落的,悄無聲息。待九淵發現時,那盞燈便在她眼前熄滅了。
“珉——”這偌大地方,仿佛隻剩她一人,無人應答。
她緊握鳴霜,手中蓮花燈忽明忽暗,在她向前走出第三步時,光亮驟熄,懸在空中的步子忽地墜下。
分明是山洞來着,怎地又成了懸崖。
九淵一手握劍,一手握緊熄滅了的蓮花燈,在一片茫然黑暗中,想執劍尋一停處,空揮劍半天,仿若她是從天上墜下一樣。
撲閃着的羽聲靠近,有人正向她飛來。九淵聽聲辯了個大緻方位,提劍欲刺,來人卻扇羽避開,那人一把攬過她的腰,輕輕托起,帶着她僵在空中,不再下墜。
“你是?”她握劍力道不松,反手抵住他的喉。
“我救了你,你不先道謝?”那人輕笑。
“多謝。你是何人?”
“無名小仙罷了。你要我送你回去嗎,還是想下去看看?”
來人聲音稚嫩,聽着應是年輕,攬過她的那隻手宛若枯枝,硌得人生疼。
“請送我回去。”她竟還是真的從天上墜下來了?
那人輕輕一笑,伸出一指彈了下抵在自己頸間的劍。“你怎麼這樣求人。”
“要我跪下來求你嗎?”九淵一挑眉,語氣不爽。
“也不是不行。”他笑回。
“可惜眼下四周無着地,無處可跪。”
“那太可惜了。”邊展翅向上飛,邊笑着回她。“我開玩笑的,我怎麼舍得讓你跪我。”
語氣幾分寵溺意味,就像是許久以前便相識了一樣。
一片暗中,被他輕輕托着向上飛着。九淵一手執劍,另一手緊抓着他的衣襟,忽地放開抓着的手,托起一撮微弱掌心焰,淺淺照亮他的面容。
瘦削鋒利的棱角,一雙溫順眼眸,半張藏匿與黑羽面具的臉。他垂目看過來,一笑,吹滅了那焰火。
“燙。”他聲音輕柔。
九淵繼續維持剛剛的動作,繼續抓着他的衣襟,漸漸落回天上,天色變為暮色。
那人收起背後一雙黑翅,剛一放開手,一道淩冽寒光閃過,肩頭猝不及防叫鳴霜一砍,緊接着,又是小腿一處。
他不覺痛,不明所以看着退遠幾步的九淵:“連你也這樣恩将仇報嗎?”
他站在血色暮色下,身披餘晖,被她砍傷的地方他絲毫不在意,寬大衣袍在陣陣風中揚起,枯枝一般的身軀顯得蕭索寒涼。
九淵收劍:“你引我走去斷崖,在背後推我一把,再使黑霧纏于我身邊,使我在暗中辨不清所處何地,營造失足落下天界的假象。推了我,再假意救我,哪來的恩?”
是,許久前是相識。
“現我砍傷你兩處,皆是無名山時傷我友人之處,你來我往,公平得很,哪來的仇?”
就在她吹熄焰火時,九淵看到凝在他半面臉上覆着的黑羽。無名山時,那團黑霧中伸出的蒼白的手,手上爬滿的正是這般黑羽。
再者,有哪個無名小仙不知她名号,敢叫她跪,即便不知,逃于惡鬼之手,又怎是無名小仙。
他咯咯笑了。
“那你這麼說。”下一瞬閃身到了九淵面前,擡手捏起她的下巴,食指沿着下颌輪廓摩挲而過。“這裡,我是不是該還回來?”
果真是他!無名山的那隻鬼!
九淵一掌打出去,撲了個空,躍起退後。未等擡劍反擊時,一根黑羽穩準刺穿了她的右手腕,痛地她險些劍也沒拿住。
她咬牙,扯出那根黑羽,左手捏住右手一齊拿劍。
“你不疼嗎?你瘋了不成?”
聽他這樣講,九淵望着他的肩頭,血還在向外流,她砍的那刀是最好的時機,可惜沒能一擊斬下他的頭顱。
九淵低頭笑起來,“你都不疼,我怎麼能疼。”擡頭時,雙手握劍準備再次沖上去。
隻見那枯瘦鬼背後,遠處見一白影,在橙紅暮色裡,亮若星辰。
“阿淵,你少記了一處。”
與這聲音同時傳來的是一聲刺耳炸聲,面前那鬼突然嘶吼,向前傾倒,将将站定。那炸聲傳自他的背上,筋骨叫百人踩踏一般,像是粉碎。
花川淩空躍起,一腳踏在他頭上,翻身而下,擋在九淵身前。
他斜晲了一眼九淵的腕,轉過頭去,一句話也不想說,神情可怖。
又枝瘋狂吼叫一聲,怒視面前二人,雙眼血紅。“我不想殺你們,你們真當我不能嗎!我好心放過你們,你們倒好,竟還敢蹬鼻子上臉了!”
“我看你是不能!”花川吼回去,威壓強的可怕,周身彌漫着肅殺之意。“隻敢欺負天界泛泛小輩,有本事再往上去,殺了那些上神啊!”
這是什麼話?
九淵驚詫望向他,輕喝:“花川!”
他是瘋了不成。
花川大口喘着粗氣,閉眼,似是努力平複心情。叫他這般發火,倒是頭一次見。
“我本放了你一馬,你倒好,追着不放。”
濃郁黑霧裹上,又枝傷處血液漸漸凝起。
“你說我們還會再見的,我便來找你再見了。今日,你活着走不出這裡。”青藤飛出,直沖又枝面門。
又枝卻笑了,是嘲笑,是不屑一顧。
“你看我走不走得出。”
周身黑霧忽地漲大,他向後一仰,跌在那團黑霧中,黑霧霎時合攏,青藤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