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侯川迷迷糊糊醒來,抹了一把後腦勺的血,垂頭看身下懷中的小孩。
“沒事吧。”
方才腳下坍塌,他來不及多想,拉住了身邊最近的那個小孩護着,後腦叫一塊碎石砸了一下,現在還有些發暈。
來回輕敲了幾下頭,終于能看清。那個小孩就呆愣愣地抱緊他的腰,一句話也不吭,渾身發抖。
北侯川一下一下輕拍着他,哄道:“沒事了,沒事了。”
小孩終于安定了心神,擡起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我哥哥呢,我哥哥他們去哪裡了。”
北侯川一手拿起身邊的劍,努力起身,一手環抱着他。
“走,我們去找他們去。”
他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個什麼地方,隻記得窟底坍塌,被亂石卷着亂竄,墜下了這麼個冷氣森然的地方。
小男孩垂頭看着他腿上血迹:“哥哥,你流血了。”
“不礙事,擦傷。”北侯川笑着,一手提了提抱着他的動作。
“哥哥……”小男孩乖巧伏在他的肩頭,“我可以去靈澤玩嗎?”
北侯川提劍在一旁石壁上劃着記号,柔聲答他:“當然可以,等出了這裡,你們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你會把我扔到這樣的地方嗎?”
聽出其語氣裡的哀傷,北侯川接着柔聲安慰道:“靈澤沒有這樣的地方。”
小男孩低聲的說:“太好了。”小手摟過他的脖頸,呼吸逐漸平穩,竟是安靜的睡下了。
聽他說,他叫希格爾,那個一直保護着他的哥哥叫希伊。他們族人皆叫皇帝下令屠殺,留下不過幾名苟且偷生,但最終還是被發現了,家中長姐母親為了保護他們二人叫人殺戮,他們兩個小娃娃就被丢來了這裡。
看着懷中熟睡的小孩兒,口水都蹭在了他肩頭。北侯川心中一酸。
如果沒有遭遇這些,他大概也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尋常小孩,不會畏懼着問自己會不會把他丢在這樣的地方,不會眼中時常是恐懼與哀傷,不會自幼見的全是血影刀光。
他慢慢坐下,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希格爾放在懷中。
北侯川撕了個幹淨布條,猛呼吸兩口,迅疾撕開了腿上粘連着血肉傷處的布料,看着血淋淋的潰爛傷口,額上汗涔涔直落,這麼個簡單重新包紮好似抽盡了他全部力氣,就連癱坐在原地呼吸都覺得隐隐作痛。
懷中小孩睡的不老實,一會發出嘤嘤哭聲,一會止不住的亂動。北侯川一下一下輕撫着他的背,一直沒怎麼休息好。
如希格爾所說的話,不出所料,他們應是達蒙部落族人。
北侯川還有印象,達蒙族人勇猛善戰,灑脫不羁,愚蠢魯莽。他被關在地牢之下,受人欺辱那時,卻也明白,達蒙族這幾個大首野士們也是叫人利用了。
其背後,就是那個帶着銀色面具的怪人。
那大首是個精明的,可達蒙人太過于自以為是,總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控之中,最後叫那怪人利用,得了如今之局面。
希格爾……
洛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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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名字,我的名字是外面那幾個随便取的。”
“他們怎麼可能取得了好名字。”
“趁他們不注意拿的,快吃一個。”
“給我,一個?”
“是,我們靈澤講好事成雙,吃了這個葡萄,我們就都會有好事發生了。”
“你快走,向着東方一路跑下去,你就能回家了,别回頭。”
“你和我一起走。”
“我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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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石堵住整片洞口,隐約透露下幾片斑駁月光,稀稀疏疏。
北侯川癡癡笑着:“好事……成雙嗎……”眼中卻噙起了點點月光。
靈澤的太子殿下北侯川,生時天降祥瑞,自幼聰慧善良,神像遍布靈澤。可于他而言,這好像堵在他心口一句句空話,他從未庇佑過那些信徒子民們,他甚至自己都保護不了。
沒有決心的人,是什麼都做不下去的。
在這片晦暗幽深,甚至是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北侯川暗自立誓。
要創造一個人人祥樂安康的太平盛世,要庇佑靈澤、庇佑天下萬千子民,不再流離失所,不再坎坷動蕩,不再曆經血雨腥風。
為此,他願付出全部。
月光落入廟中,披在太子像的雙肩。
石像無眼,納了蒼生。
*
清晨。
蒙蒙晨光初降,北侯川醒來,拍了拍懷中的小孩,柔聲道:“走,我們去找希伊。”
小孩揉着惺忪睡眼從他懷中爬起,揉了揉眼,北侯川起身,撣了撣身上灰塵。二人動作皆是一滞,望着身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