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鐘禮看着面前衆人一個個見鬼了似的表情,目光愈發真誠,漆黑雙眸在燭火明滅下顯得更為幽深。
“我真的知道。”他又重複了一遍。
玉塵心裡自然是不信的,連師父都不知道的地方,他怎麼可能知道。
鐘禮環顧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玉塵身上:“不論是一重還是衍界,我都比你熟,你知道的。”
看着燭火中那時隐時現的面容,玉塵不禁心裡納悶,這個成天叫人欺負的屁滾尿流的臭小子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
玉塵不耐煩道:“你說在哪吧。”
鐘禮:“我帶你們去。”
“不行。”玉塵一口回絕。
“憑什麼不行?”
鐘禮向來聽自己的話,現在卻敢頂撞他?
“你可知道我在做的是什麼事?”玉塵暴起,揪着鐘禮的領口惡狠狠地盯着他,一副惡徒模樣。
鐘禮這人玉塵是知道的,他一向膽小,當神當得小心翼翼,最怕被罰。于他而言,上天成神已是不易,更不能因為自己被罰。
“我知道啊。”鐘禮将燭火拿遠了些,依舊雲淡風輕。“不被發現就行了。”
“荒唐!漫天武将大半都堆在五重了,其中不乏赤霄戰神這樣的強神,你我之微,又怎麼可能不被發現?我如今已是下定決心破釜沉舟,可你不一樣。”
他語氣放緩,松開了鐘禮的領子,可對面的鐘禮仍是油鹽不進。
“沒我,你們永遠也找不到那個地方,天界人人皆知無名山天梯,你能走得掉嗎?”
玉塵突然很想再揪住他領子暴揍一頓。
“你還偷聽!”
玉塵作勢要打他,鐘禮秉燭滿屋子地逃竄:“我一直在暗屋找東西,你們慌慌張張進來的,我本想出去,誰知你們突然慘叫,看起來不太能打擾。”
“你還有理!”
鐘禮甩開他的手,在他又要撲上來時側身避到一邊:“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此後一别,我們便不知何時能再見。我剛來天上的時候受盡欺負,是你給我拉起來的,也是你一直保護着我,我不能……”
“我不能什麼都不為你做。”
玉塵起身,舉在半空中的手僵住,遲遲沒法落下。
第一次見到鐘禮時,他被幾個小神仙打的屁滾尿流,人群中倉皇逃竄,卻怎麼也逃不開。
彼時的他剛拿到父神大人送的風師扇,心裡正洋洋得意,苦于沒有地方顯擺一番,恰巧這幕景象出現了。
他推開那幾個小神,向倒在地上的玉塵伸出了手:“叫句大哥,我幫你給他們都幹趴下!”
聽到這句,鐘禮想伸出的手卻縮回去了,遲疑許久,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反倒是玉塵急了:“你叫嘛,就叫一句!算我求你,一句就行。”
看着他急得跺腳,鐘禮倒是忘記了他前面說的,猶疑地叫了聲:“大哥?”
“诶!”玉塵開心應下,掏出懷中風師扇,淩空一扇,刮出猛地一陣強風,将四周那幾個小神都扇飛。
他昂首驕傲那模樣,鐘禮至今想起,都曆曆在目。
與那些個小神一同扇飛的,還有接連幾座仙府的房頂。
再之後聽說風神賠罪,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風師關了起來。鐘禮便一個人一個人的問,找了好久的路才摸到風神府上,去講明緣由,為他求情。
起初風神見了他,聽着,卻沒有任何好臉色。
講至情深意切時,玉塵忽然從别屋走出,邊走邊向嘴裡丢着糕點,依舊神采奕奕,見了他還不忘開心打招呼:“嘿!你來啦。”
原來他根本沒被罰啊!
鐘禮倒是松了口氣。
在那之後,他們關系便愈來愈好,雖然對他大哥大哥的叫,可實際上在鐘禮心裡,玉塵不過是個不谙世事的小神罷了,論心智,遠不及自己成熟。
可心智成熟的自己,也這樣跟着他幾百年,幹了許多荒唐幼稚事。
叫鐘禮這麼一說,在場又是陷入一陣寂靜。
神的一生何其漫長,在數不清的年歲裡不斷相逢、離别。
有離别,便會有更為欣喜的重逢,人人皆是這樣熱切期盼着。
眼下鐘禮将它說出口了:這一别,應是永别了。
橫在中間的有漫天武将,有刑文律法,有天罰無數。事已至此,還是走得遠些,不要再見的好。
鐘禮歎息:“玉塵,走了,便藏得好好的,再也不要回來了。”
*
“我有話說。”
願願依舊倒挂在樹上,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