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誇張一點說的話,就是。”
花川心底猛地騰起無比洶湧的恐懼。
不……不要……不要說。
“我愛你。”
花川第一次覺得沒法擺弄好自己的表情,他向來在人群中遊刃有餘,這種情況下隻要笑就好了,向他平時那樣,向他曾經那樣。
可是他突然發現,他不會笑了。站在原地呆傻的不行。
他想他此刻表情應該比哭都難看。
九淵潇灑道:“我不需要你的回答,我隻是想說出來這些。”
三重密密麻麻的仙神們準備看好戲,會答應?還是拒絕?場上的人緊張的一時呼吸聲都聽不見。
在九淵要走出宣陽府時,花川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在一雙雙盯着他們的眼睛中牽着她離去了。
在他們走後,宣陽府門關上,裡面爆發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三重不知道又要傳開什麼佳話或是鬼話。
他躊躇許久:“阿淵,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推開門,便見四下空寂景象。這座府很大,卻很空,滿目皆是一片原野,再向前走有一條透亮的小溪,偌大一個地方,隻有一座很小很小的房子。
原野上生長着成片成片的小野花,仔細看,便能見到上面落着薄薄一層金色的光華。
進了這裡,花川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幾分。
這才是花川啊。
“願願來之後其中一日,先生将我叫走,給我帶來了這個地方。他說這個地方天上地下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能進入。”
他目光眷戀地看着地上覆蓋上金色光華的野花:“這是娘留給我的一座府。”
“阿淵,我不像你們。我生來就沒有歸處,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東西,娘将我撿到之後便一直照料着我,我一直在花島長大。娘怕人知曉我不是花神,她便教我如何生花。”
說着,花川擡手一點,溪中漸漸生出一朵潔白蓮花,順着流淌道不知道什麼地方。
“我學得很好,很快就學會了,也藏得很好。可是啊,還是有一天……”
想起那日,他忽地閉上眼,停住了腳步,站在曠野之間顯得更為寂寥。
“羲和抓走了我,殺了我娘,并給我種下了一枷。可是啊,至親之人死去怎麼能忘記呢?這些年我一直虛與委蛇,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殺了她。我要殺了她,即便讓我死去也無妨,背上天下罵名也無妨。”
“我恨透了這個令人作嘔的天界,恨透了他們高高在上輕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輕易的把人抹殺掉。”
“可是啊。”花川回頭,看着她。“阿淵,我遇到你了。”
“我甚至會荒唐的想,再等一等,能不能看見你創造出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他眼神卻哀傷萬分,笑容亦有些苦澀。
“我可以。”九淵堅定道。
“你可以什麼?”
“我什麼都可以。”
“我生來就是為了颠覆這天下而生,我會給一切罪惡最公正嚴明的審判。所以……花川,再等等我。”
苦澀轉而變為嘲弄,他笑着搖了搖頭:“你生來優越,所以你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一切都肆意而為。”
如果你走過一遍我的路,你還能荒唐的說出這些嗎?
九淵與他争辯:“不是的。盛九淵也好,雙雙也罷,我向來隻做我想做的,不計得失,不計後果。”
花川直視着他那堅定澄澈的目光,心底惡意陡然而生。
阿淵,我好恨你。
激烈的厮磨,似乎是歇斯底裡的糾纏,愛意與恨意交織纏綿,等到他終于肯松口喘息時,兩人的唇上已沾染上對方的鮮血。
猩紅的,甜蜜的。
越是所求,越是渴望更多,想要得到更多。
墨色的長發攤開在床,俯下身便能聞到她發間清冽的白栀子香,他湊近嗅了嗅,弄得九淵直發癢。
氣息噴至脖頸,溫熱滾燙,酥麻的感覺自九淵脖頸處傳開,他的呼吸很重,漸漸變得紊亂,忽地在她脖頸處落下一吻,接着便是帶些恨意的輕咬。
“阿淵,我好恨你。”
什麼?
許是他這話太過震驚,或是察覺到他的觸碰,九淵一瞬間渾身僵硬。
“我恨你高高在上,恨你聖潔無暇,恨你永遠在我觸摸不到的地方。”
眼下,他觸碰着,他擁有着,他指尖像遊魚一樣略過她肌膚之上的每一處,卻仍然無法填滿心中的恐懼與無助。
“可是我,我沒有辦法。”
花川緊緊地與她相擁,聲音顫抖,九淵聽見耳邊傳來輕聲的啜泣。
“阿淵,我愛你啊。”
他說得可憐極了。
他的謙卑、怯懦、腐爛、惡毒、自私。
可是因為心裡裝進了一個她,好像,又不是那麼的不堪了。
“今日我向你剖白關乎我的一切,你還願意說出愛我嗎?”
先前他有多麼不想聽到,不敢聽到,此刻便有多迫切。花川鉗緊九淵的雙腕,雙眸祈求般地看着她。
說吧,說謊也好。
說吧,憐憫也好。
見她許久不答話,花川眼中盡顯落寞,極為不舍地放開了她的腕。
可令他意外的,九淵得了自由後攬過他的脖頸,将他向下拉,緊密地貼着自己,狡黠地借力翻到他身上,淺笑着低頭吻在了他的唇邊。
真是……太壞了啊。
“要我說一千次一萬次也好。”
“花川,我愛你。”
“我會一直愛你。”
愛意如野火,焚寂一切荒蕪,燃盡枯死的雜草,心上原野蔓延新生。
花川翻身壓下,積壓在心的無盡愛意瘋長,落在她的肩上,她的腰上,她的腹上。
落在牽過她的手上,落在說愛她的唇上。
微風穿堂,樹葉羞怯轉頭,滿室旖旎纏綿,春意入侵原野。
覆着的金光終于被野花艱難抖落。
終是愛意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