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布置得很溫馨，一方大小适中的桌子，桌上花瓶裡插着新鮮的花朵，兩把椅子相對擺放，透過落地窗能看到花園的景色。
百裡家有“食不言”的習慣，而飯菜确實很美味，樂恬沉迷幹飯，也沒有聊天的意思，一時餐廳裡隻有餐具碰撞的輕微響聲。
百裡明侍立在樂恬身後，用不贊同的神情譴責百裡铮。
等樂恬吃完最後一口甜點，發出滿足的喟歎，百裡铮才斟酌着開口：“醫生确診我對你的信息素過敏了，鑒于我們倆在學院不可能不見面，希望你能配合我的治療。”
樂恬謹慎地問：“要怎麼配合？”
“需要你提供一點随身物品，最好是有你的信息素的。”
樂恬沒有佩戴飾品的習慣，常帶在身上了除了終端就隻有……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阻隔項圈：“這個可以嗎？”
百裡铮眼神變了變，點頭同意，接着說：“百裡家族雖然行事低調，但也不排除有一些政敵，如果你和我扯上關系，可能會有人對你不利，所以我會用安撫劑的味道僞裝出和外面的Omega厮混的假象。”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放低聲音：“為了不讓别人懷疑到你身上，姑且确認一下，你的信息素是奶糖味的嗎？”
可能是飯後放松的緣故，百裡铮的聲音比起平時多了一種慵懶閑适的感覺，樂恬身上像過電一般麻麻的，電流從耳朵一路蹿到後背。她不由自主坐直了，默念這是做好人好事，打消那些心猿意馬的念頭，幹巴巴道：“是，你呢？”
然後又想起百裡铮借給她的外套上有好聞的味道，沒有意識到評價别人信息素有多麼不妥，誇獎道：“還挺好聞的。”
猝不及防聽到她的誇獎，百裡铮隻覺得陌生的情緒在胸口鼓脹着，脫口而出：“紅酒。”
百裡明改為欣慰的神情。
反應過來的樂恬本沒指望百裡铮會回答，畢竟直白地問異性的信息素味道好像類似于……性騷擾。百裡铮的坦誠讓她有些意外，意識到機會難得，膽大包天地問：“那你可以也幫我一個忙嗎？我想加練體能，希望你能指導我。”
因為剛才的沖動坦白，百裡铮略有些窘迫，一口應下轉移話題：“我們的情況并不适合有過多接觸。”
樂恬想了想：“Omega宿舍有訓練場，也有器材，可以開視頻遠程指導。每周一三五晚上7-9點可以麼？有情況的話提前聯系。”
“好。”
百裡明暗暗沖百裡铮比了個大拇指，眼裡泛着淚花。
百裡铮：“……”
“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百裡铮移回視線，“一會兒我送你回學院？”
“不用，你送我到别墅區門口就好了。”
别墅區門口，剛剛還信誓旦旦确定能自己走的樂恬搜索了一下最近的公共交通站點和打車的費用，立馬轉身拽住了還沒走遠的百裡铮的衣角，眼神誠懇：“我覺得還是聽你的。”
“你等我一下，”百裡铮似乎早有準備，沒多久一輛十分騷包的懸浮車從别墅區内駛出，駕駛座的車窗放下，露出他的臉，“上來吧。”
樂恬今日二度被震撼，出于禮貌坐上副駕。
他甚至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換了身和車一樣的騷包衣服！搭配墨鏡一整個纨绔子弟。
“人設需要。”百裡铮淡淡道。
樂恬收回目光，讪讪道：“我懂，做戲做全套，辛苦你了。”
學院晚上7點門禁，時間還早，樂恬打算先回家，給百裡铮發了定位。
似乎是為了配合人設，百裡铮沒有開巡航模式，手動操作懸浮車卡着限速高速飙車，爬升提速制動下降，一系列操作行雲流水。
他開機甲的樣子，應該也是這麼流暢吧？真想看看。樂恬想。又想起項圈的問題：“在學院我要怎麼把項圈給你？論壇上那些人也太閑了！”
百裡铮開始思考給學院捐贈宿舍之間終端物流的可能性。
“之前你和亞瑟一起給我們上課，關系很好吧？”樂恬問。
“嗯。”
“要不我裝成對亞瑟有好感，把項圈包裝成禮物，讓亞瑟轉交給你？”
“你不怕論壇上的人編排你和他麼？”
“這不是，事急從權，你的事比較要緊嘛！”樂恬撓了撓頭。等她破解了論壇的安全協議，就能好好教訓一下造謠的人，到時候出一個黑一個。
百裡铮哼笑一聲：“可以。”
樂恬家樓房年限比較久，沒有給每戶設計窗口懸浮車停車裝置，但每一層内部都有停車場，且有專用電梯，倒也夠用。
百裡铮停好車，樂恬下車前先拿出阻隔劑一頓猛噴，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取下項圈塞到他手上，從褲兜裡摸出個新的戴好，才自然地下車，揮揮手：“謝謝啦百裡铮學長！”
百裡铮學她的樣子揮了揮手，按動電梯。
自以為很酷的樂恬轉身走向家門，對上老父親樂晗冰冷的眼神。
樂恬：“……嗨，老爸，驚不驚喜？”
看到自己車庫進車所以出門看看是不是女兒回家了結果看完白菜拱豬全程的樂晗：心好累。
更可惡的是豬面對這麼可愛的白菜居然不為所動！一句話都沒說就開車走了！而且穿成那種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豬！
樂晗把樂恬拎回家，狠狠地關上門，摁在沙發上打開投影播放學習資料：《Omega如何保護自己》、《詭計多端的Alpha》、《發·情期應急指導手冊》、《謹慎選擇标記對象》……
樂恬一看這些資料就頭昏腦漲，連忙解釋自己在做好人好事，和百裡铮隻是單純的校友關系，樂晗半信半疑：“是嗎？”
樂恬：“是啊！”
“百裡铮是吧？百裡家族的人嗎？我看看能不能找個人把他開除了。”樂晗一邊翻自己的聯系人一邊嘟囔道。
樂恬撲過去挂在他小臂上：“不用這麼誇張吧！”
“我早就看過你們學院裡所有Alpha的資料，裡面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你千萬不能在他們裡面擇偶！”樂晗放下終端悻悻道。
“等下，你哪來的資料？”樂恬狐疑道。
樂晗眼神開始漂移，吹着口哨走到吧台後面：“哎呀你難得回家，老爸給你做好吃的。”
他們家生活區是開放式廚房，料理台和客廳之間隔着一個吧台。
“老爸你做菜什麼水平我還不知道嗎！”樂恬在吧台外死死拽住他，“你黑進教務了吧！”
“信息安全的事，怎麼能叫黑呢？我隻是繞過了防火牆看了一下嘛，還順便幫他們修了幾個漏洞。”
樂恬：“……”
樂恬勒令樂晗離開料理台，接管了廚房大權。
從百裡铮家回家花了些時間，現在吃飯剛好能趕上7點門禁。說是做飯，樂恬把蔬果和肉類按食譜的分量洗淨，放進料理機指定的格子内，剩下就等料理機自行完成。
明明都是按照食譜和料理機的說明做，樂晗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有一股微妙的味道，口感也難以言喻，樂恬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被詛咒了。
“老爸，你到底怎麼撿到我的？”樂恬一邊洗菜一邊問。
雖然百裡铮沒講原因，但她也能猜到自己的基因應該是有問題的，否則百裡铮大可以直說。
既然被提出來了，就要查個清楚，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活着。
樂晗趴在沙發上，看向她：“退伍之前沒多久吧，有一天有個救生艙掉進部隊駐地星球上，救援隊帶回來一個特别小的冰凍睡眠艙，沒有任何标志，也沒有設備出廠碼和識别碼，密鑰加密特别複雜，所以安排我帶隊破譯。
“安全起見，密鑰破譯後在部隊醫院隔離室裡面打開了冰凍睡眠艙，結果裡面是一個冰凍睡眠的嬰兒。沒有姓名牌，也沒有其他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DNA在人口信息庫裡對不上，醫院查出來應該是個Beta。”
“你怎麼會想領養來曆不明的小孩？也不怕萬一是個定時炸彈呢？”樂恬把原料放進料理機。
聯邦福利部門接收來曆不明的小孩都會采集DNA，在人口信息庫裡配對親屬，基本上不存在對比不上的情況。
樂晗閉眼想了一會兒：“大概因為我不忍心？部隊裡哪是養小孩的地方，當時的駐地條件也不好，沒有随行家屬，醫院準備聯系福利部門找領養。我剛好準備退伍，冰凍睡眠艙又是我親手打開的，你可以算我一手救回來的吧？Beta小孩沒有AO受歡迎，不容易被領養出去，我就心一軟，在送養之前領養了。”
“老爸……”樂恬設置好料理機，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抱住他，“謝謝你。”
“謝什麼？你是我女兒啊。”
“謝謝你讓我有機會當你的女兒。”樂恬認真道。
現在信息這麼便利，她的親生父母如果還活着，有心要找她的話早就能找到了。這麼多年過去沒有音訊，要麼親生父母有權勢能抹去信息庫的資料，要麼她可能真的是非法實驗的産物。
救生艙的續航不會很久，也許可以排查在航程内的星域試試……不管怎麼說，至少現在有頭緒了。
最擔心的事有了眉目，樂恬放松下來，挽着樂晗的手撒嬌道：“老爸你幫我看個東西！”
老父親完全抵抗不了女兒的星星眼攻擊：“看看看，什麼東西？”
“這個地方感覺很像老爸你的代碼風格，我沒有破解思路。”樂恬打開校内論壇加密協議的破解窗口，指給他看。
樂晗瞅了眼代碼，又瞅了眼原頁面：“有點眼熟，這個代碼寫得，水準很高，寫代碼的人多少是個大佬吧。等等，這個是你們校内論壇？”
“是啊，有個人老是在上面造謠，我想教育一下他。”
樂晗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打開自己的終端一通翻找，在收藏夾的某個角落裡找到一個網站的源代碼頁面：“這個論壇，好像是我讀書那會兒建的。”
樂恬：“……那确實，水準很高。”
“我直接把超級管理員權限給你吧，不過你得保密。”樂晗把權限移交給樂恬。
樂恬登上賬号，查看造謠貼樓主信息，ID所屬赫然寫着亞瑟，一時無言，截圖發給百裡铮。
百裡铮：謝謝，你有管理員賬号？
為了給樂晗看破解窗口，樂恬的終端是共享模式，樂晗正虎視眈眈盯着她和百裡铮來往，她胡謅到：沒有，我黑進去看到的。你不管管他麼？
百裡铮：不用管他。
樂恬：好。你到家了嗎？
百裡铮：嗯。
天聊死了。旁邊樂晗的臉色越來越黑，樂恬一關終端，查看料理機進度：“飯還沒好？”
“你和那個百裡铮很熟？”
“不熟！普通校友！老爸你怎麼不信我！”樂恬假裝調試料理機參數，顧左右而言他，“對了，我打算兩年畢業，之後要去路決實驗室當助手。”
樂晗毫不意外：“他給我說過了，你怎麼想的？”
“一學期10學分血賺？”
“不是這個！你覺得路決怎麼樣？”
“尖端領域佼佼者、交叉學科領頭人？”
“我是說，你個人覺得和路決相處怎麼樣？有沒有别的感覺？”樂晗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
樂恬這才回過味來，樂晗這是媒婆之心不死，還想把她和路決湊一對呢！連忙否定三連：“不知道，不清楚，不太熟。”
“你去實驗室當助手，多接觸接觸不就熟了麼，”樂晗循循善誘道，“路決當年在我手下也是很優秀的，為人也很穩重。而且共事過知根知底的，年紀也合适，如果非要選，我選擇路決。”
該說什麼讓你死了這條心，我的老父親？樂恬搬出醫囑：“醫生這幾個月不讓我和Alpha接觸。”
樂晗頗有些意猶未盡：“要不我給路決打個通訊吧。”
料理機響起完成的提示音，樂恬趕忙取出飯菜端上餐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