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為A代孕?”
圖爾阿蘅點頭,“沒錯。雖然女同在這些機構裡占比很低,但現在确實有這樣的現象。也就是,B是自願為A代孕,我們也要批判嗎?”
溫華熙疑惑,“為什麼不呢?B的權益完全得不到保障。”
“可她們說是自願為愛生娃的。”
溫華熙眉心微蹙,“自願?這個詞形容的,就像那些以愛為名剝奪女兒的繼承權,用所謂的愛、用婚嫁制度洗腦她們自願放棄。農村很多女性沒有宅基地、沒有土地,就是打着婚嫁制度的由頭,說怕女性‘兩頭占’,怕占夫家的人頭地、又占娘家的人頭地。可事實上是‘兩頭空’,兩邊都沒有她們個人的土地。對于這種現象,我們不該批判嗎?”
“那些用愛、用傳統婚姻關系去套的A卵B生的,一旦分手,B除了得到一個曆經生育之苦的身體,連傳統婚姻中的财産保障都沒有,多麼可怕。”
“也是,B可能還拿不到孩子的撫養權。”圖爾阿蘅認真發問,“你希望你的選題曝光後,短期内會有什麼效果?”
“怎麼樣也要像韓老師說的,取締所有違法代孕的機構,依法處置涉事人員。再者,經過媒體宣傳,那些躲在陰溝裡臭蟲今後不敢大張旗鼓把‘捐卵廣告’貼進女廁,不敢直白地宣揚犯罪。”溫華熙知道不會一蹴而就,人性有惡的一面,所以要善用監督權,阻攔它蔓延。
能阻止成功,怎麼不算進步?
圖爾阿蘅捂臉,“天啊,天啊!你知道嗎,你剛剛說這番話真的——超級有魅力!”
她更是捂着胸口,踱步起來,“我感覺我小鹿亂跳,要不是我有喜歡的人,我差點以為我愛上你了。”
“我宣布,你是我在這個社團最好的朋友。”
圖爾阿蘅索性上手搭溫華熙的肩膀,“私底下約着一起玩,好嗎?”
溫華熙不習慣這種近距離接觸,“好的。不過你勒到我了,放開我謝謝。”
圖爾阿蘅笑着松開她,但仍貼得很近,“你對這些問題看得好透徹,你說太理性的人,是不是不會相信愛情!”
“我不知道。”
“你也沒談過啊?”圖爾阿蘅一臉八卦,“那你是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溫華熙隻搖頭,沒有正面回答。
“性幻想也沒有嗎?!要不要我帶你探究一下你的性取向?”圖爾阿蘅挑眉看她。
實在不知所措,溫華熙頓時想起海子一首詩,打發她,“我隻關心全人類,不想了解具體哪一位。”
“好扯啊。”圖爾阿蘅反應過來,“所以你沒有否認喜歡女生?”
見溫華熙沒應答,她自顧自絮叨,“如果确定,請第一時間和我分享啊!”
這話有點耳熟,第一時間?哦,燕堇讓她第一時間通知她登報與否。
現在又多了一個要求,溫華熙提醒,“這是個人隐私。”
“你看情況來嘛!”圖爾阿蘅哈哈一笑,沒有追究下去,反而繼續小聲嘀咕,“團建吃飯時,我要靠着燕堇坐,你幫我。”
溫華熙側目看她,“還是要尊重燕堇的個人意願。”
“正直的朋友,我懂!”說完,圖爾阿蘅竟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啊!人生怎麼可以不想有浪漫的愛情呢?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漫長的人生得多無趣啊!”
“你也不要太沖昏頭腦了,還是要保持理性和自尊!”
溫華熙看圖爾阿蘅那副樣子,有些頭疼,能不能收回和她做朋友的話。
秦勝楠所在的美華宜和醫院距離海東電視台不算遠,二十多分鐘的車程,所以韓三喬直接讓溫華熙确定好秦勝楠意願後,他再驅車過來采訪。
溫華熙、燕堇是秦勝楠今天門診的最後一個号,在護士站等着叫号。兩人都覺得秦勝楠很好配合,決定和對方直接探讨采訪大綱,一會兒和秦勝楠打好招呼就叫韓三喬過來。
推門進診室,就見秦勝楠眼眸彎彎,戴着口罩親切地向她們打招呼。
“今天你們倆又有什麼問題要問啊?微信問還不行,費勁挂号幹嘛。”秦勝楠已然全盤信任兩個小姑娘就是新聞學專業的學生了。
兩人落座,溫華熙淺笑邀請,“今天想請您作為醫生,給我們《民生在線》的觀衆科普取卵和代孕的危害。”
“出鏡?”秦勝楠朝着外邊掃視一圈,“我不能出鏡的。”
溫華熙微楞,“您知道的,代孕、取卵手術都涉及大量專業知識,我們新聞人來科普,怕在專業名詞上存在……”
“我明白。”秦勝楠眼神躲閃,“可我們醫院不會讓我們做科普的。”
秦勝楠早察覺出她們在調查什麼,但她是從業人員,之前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可又偏偏因為她是從業人員,業内亂象由她來摻一腳,以後别說晉升,可能做點什麼事都得提防别人下絆子。
“您之前不是很積極幫我們嗎?”燕堇不稀奇被拒絕,但她樂于幫溫華熙勸說,“您這麼優秀的醫生,科普起來肯定通俗易懂。”
“出鏡和幫忙是兩回事。這樣,你們把今天挂的号退了,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在微信問我,我會回答你們的。”秦勝楠态度顯然堅定,她說完,就要去電腦上操作。
溫華熙蹙眉,搭上秦勝楠握住鼠标的手,“可我們的報道如果缺乏專業知識解讀,哪怕是大學生,仍然對取卵的危害存在盲區,更何況是沒有文化底蘊的潛在‘代媽’人群,這些危害的都是女性身體,您也是女性,應該很能共情……”
秦勝楠按捺不住,出言打斷,“你們調查那麼久,應該知道,大多數去這些機構的,都是求兒子吧。”
“男女比例确實嚴重失衡。”
秦勝楠看溫華熙那副嚴肅模樣,也更加沉重,“包括我這裡,正規醫院裡也是大把在拼兒子的。有的時候我會想,女性不出生在這些人的家裡,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那些偏門機構能圓這些人的夢,也省得造就更多性别悲劇。”
溫華熙和燕堇都感到驚訝,這竟是一名生殖科醫生的感悟。
秦勝楠,恐怕她的名字就是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