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位的三人神色各異,李貞是最為平靜的,還有心思打量旁邊兩位。
燕堇不喜這樣的目光,正對上她糟糕心情,不作任何掩飾地把鄙夷投放過去。
記者被罵并不稀奇,隻是大多罵記者為‘妓者’的,幾乎是因為被曝光非法利益鍊條者。諷刺記者在風高月黑時搞地下活動,所以最受攻擊的就是調查記者的見不得光。
溫華熙感受到駱曉濃烈的敵意,雖然她不舒服,但沒反駁。
不能否認的是采訪節奏略微被打亂,她摸出輪椅袋裡的筆記本,直接就着筆記裡的采訪大綱問,“接下來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根據自己的情況回答就可以了,如果不想回答的地方可以直說,我可以跳過。”
等對方似是同意,溫華熙才謹慎提問,“第一個,你是因為什麼原因開始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駱曉倒是稀罕,還以為上來就會問床上那檔事,她漫不經心道,“窮呗,難道還有其他理由?”
“一開始是怎麼接觸上這個行業的?”
駱曉擰眉,半晌後,看似配合地講述自己被前男友騙入行的故事,年輕人乘坐橫跨上千公裡的綠皮火車,就為了在沿海的海東省謀取發财之路。
可沒文化、沒文憑,兩人身上一起不到一千塊根本扛不住兩人的花銷,被前男友的混混朋友介紹入行。
“所以他沒錢,我也沒錢。買完最後一包煙,他就從勸我、求我到命令我。”駱曉搓了搓自己的美甲,“一開始确實也都是給人按按摩,搞搞推油。”
推油?
她看溫華熙滿臉疑惑,就半握拳,比劃了一個動作,“用手。”
說完,她擡手抿了抿擋眼睛的碎發,語氣軟了下來,“我現在大多數上門,也都是做的推油服務。”
李貞提醒,“推油推到生殖器官,也屬于色情服務。”
溫華熙颔首表示明白了。但臉皮薄,隻能全神貫注盯着受訪者,忽略感應到的目光,“當時知道這是違法的嗎?”
駱曉又不傻,旁邊坐着的可是穿制服的警察。
她一副無辜作态,“不知道,我這是第一次被拘。”
“你現在個人社會保障這一塊是什麼情況的?”
溫華熙這句問話,不僅讓駱曉感到詫異,另外二人都奇怪溫華熙這個問題。
問賣/淫/者的社會保障?
溫華熙目光坦蕩,以為對方是不理解,略微引導,“就是買社保,比如養老保險之類的。”
駱曉認為她需要一支煙,壓一壓煙瘾激起的煩躁感。她有些拿不準對方到底想幹嘛,似乎和她原來的預判有一定的偏差。
可輪椅上的小記者很堅定,她猶豫着,竟難得如實答,“我什麼都沒有。”
“農村合作社醫療保險也沒有嗎?”溫華熙眉頭微蹙。
“這個有,去年村裡讓我媽強制交了,一年68塊。”駱曉一個鼻音冷哼,“九口人花了我612塊。”
燕堇眼裡閃過一絲驚訝,68元一年的農村合作社醫療保險,應該是最低标準,除此外,這人在社會保障制度裡幾近查無此人。
如果不是強制繳納,她沒有半點抗風險能力。
“醫療保險的用途你清楚嗎?”
駱曉稍微停頓回憶,“好像說你去看病,你不住院是不報銷的,要住了院才報銷。有好多藥也報銷不了,比如進口的藥。隻有報銷40%。”
言畢,她又自顧自又補了句,“不知道是真是假。”
“家裡人沒有和你解釋嗎?”
駱曉扣扣手指,“不記得了。”
沒說不記得什麼,到底是不記得家裡人解釋的内容,還是不記得家裡人說沒說過。
溫華熙似乎也準備從正經的問題轉折,“那這種高風險的性行為,非常容易導緻傳染病,性病、艾滋……這些你都清楚嗎?”
果然還是要問這些腌臜東西,駱曉再擡頭,眼裡的迷茫逐漸被不屑替代。
“清楚?”駱曉視線掃過溫華熙、燕堇二人,“也不清楚?”
“這是什麼意思?”
駱曉似笑非笑答她,“好像知道,又不完全知道。”
“每次都會做防護措施嗎?”
駱曉這會兒撲哧笑起來,“戴套嗎?年輕人都戴的,五十歲以上就無所謂了。”
溫華熙抿唇,“你們不要求必須戴嗎?這樣風險很大。”
“有要求啊,但老闆不喜歡也沒辦法。”
接下來,溫華熙進一步對駱曉接頭經曆、行業情況做調查。
“這是你接觸的第幾個組織?”
“你們是怎麼聯系到洪老大的?”
“不同組織的抽成比例有什麼不同?”
“你認識的其他賣/淫/者患病情況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