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落地窗上閃過些車燈的亮光,林淺語轉頭看向院子裡,有些意外,她沒想到他會去而複返。
當初的分手看似平靜,實則慘烈,那個時候大概是因為太過年輕,喜歡來得洶湧,恨也恨得決絕。
自高中畢業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她知道他年節有時會登門來看望父親,隻是他們從來沒碰到過,他應該也刻意避開了她在家的時間。
本以為就這樣會老死不相往來,再次遇到,是在父親的病房裡。
醫生的病危通知書下了幾次,父親昏昏沉沉中,拽着他和她的手,嘴裡反反複複隻念叨兩件事。
第一件是她接手公司後,他來給她當助理。
第二件是他們兩個結婚,哥哥名下的股份由她和他共同持有,三年之後,就算他離開公司,一半的股份也歸他所有。
林淺語明白父親的意思,父親這是要将林家的利益和他捆綁在一起,她隻知父親很看重他,沒想到會這麼信任。
她之前對做生意不怎麼感興趣,對公司的事情更沒上過心,自從林修遠出了車禍,公司一直不太平,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父親在的時候還能勉強壓制住,父親要是走了,她一旦接手公司,稍有不慎,就會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所以她身邊必須要有得力的人,來幫她盡快穩住局面,三年的時間,足夠她掌控公司全局。
父親臨終之際,兩個人都默認了這段婚事。
林修遠出車禍是因為她,公司是她的責任,她必須要肩負起她該承擔的一切,她也不能讓父親走得不安心。
至于他為什麼會同意,是因為父親對他有恩,他迫不得已答應,還是因為林修遠名下那一半的股份,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幫手,她對他的能力從不懷疑。
父親去世後,又拖了半年,在母親的催促下,兩個人才把結婚證給領了,隻不過沒有對外宣布,領證的轉天,他因為工作的事情,去了國外,一待就是半年,兩個人平時除了工作上的溝通便再無聯系。
她以為他這次回來,不會住過來,他對她依舊恨意難消,從他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她以前覺得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再見他們應該都可以心平氣和地面對那段過往,可事實并非如此,因為她對他的恨不會少過他。
但成年人的世界哪兒來的那麼多的愛和恨,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們兩個可以假裝相安無事地在一起工作,可要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他們未必可以做到粉飾太平。
清脆的門鈴聲打破了一屋子的靜寂,林淺語起身,走到玄關處,手握上門把,停了兩秒,慢慢打開了門。
兩人的視線對接上,面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沉默。
冷風裹挾着濃霧撲過來,陸骁側過身,擋住外面的風,低頭看她,“不讓我進?”
林淺語後退一步,讓出些路,“你不是知道密碼?”
陸骁沒說話,邁步進屋,将手裡拿着的袋子塞給了她。
袋子上的溫度傳到她的掌心,炒栗子的焦香散出來,林淺語微微怔住。
方芸還以為是誰來了,她走過來,看到陸骁,面上一喜,趕緊從櫃子底下拿出拖鞋,“阿骁,你又出去做什麼了?”
陸骁邊換鞋邊溫聲道,“我去買了點兒栗子,她想吃。”
方芸很驚訝,“绾绾你不是不喜歡吃栗子?”
林淺語隻能回,“就突然想吃了。”
陸骁俯身将她脫得一左一右倒在地上的高跟鞋扶正,又将自己的鞋放在她鞋的旁邊。
兩雙鞋整整齊齊地緊緊挨在一起,中間沒有任何的空隙。
林淺語攥緊袋子,不再看他,轉身走向屋内。
陸骁直起身,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輕輕晃動的發梢,一直壓在霧霾裡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餐桌上熱鬧也安靜。
熱鬧的是方芸,她一會兒問幾句陸骁在國外的情況,一會兒又跟林淺語聊幾句她今天去超市遇到的趣事兒,話頭就沒閑下來過。
安靜的是另外兩個人,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坐在餐桌前,安靜地吃着飯,隻偶爾出聲應一下方芸的話。
方芸看向陸骁,“阿骁,你的行李我給你放到主卧了,你待會兒看看還缺什麼東西,給我列個單子,我明天一塊兒補齊。”
林淺語正在想什麼,聽到方芸的話,一下子咬住了舌尖,疼得她悶哼一聲。
方芸着急看她,“怎麼了?咬住舌頭了?”
林淺語捂着嘴,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
方芸看她眼裡都有了淚花,更急,這肯定是咬狠了,她家小姐從小就受不得疼。
陸骁放下筷子,起身對方芸道,“芸姨,麻煩您去給她沖杯淡鹽水。”
方芸忙道,“我這就去。”
陸骁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沉聲道,“我看看。”
林淺語勉強咽下嘴裡的鹹腥,推開他伸過來的手,低着頭含糊道,“我沒事兒。”
陸骁盯着她執拗的頭頂,低聲問,“你在怕什麼?”
林淺語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她有什麼好怕的。
陸骁看着她泛紅的眼睛,聲音更低,“我們是夫妻,難道不該同床共枕?”
林淺語唇角剛動,他鉗住她的下巴,俯下身來,她被迫張開了嘴,浸着一點深紅的舌尖也露了出來。
她能清楚地從他漆黑的眸底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林淺語臉上騰地熱起來,她伸出腳,朝他狠狠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