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結婚,她和他隻談過兩件事情,一是他們結婚的事情不對外公開,理由是不方便工作。
第二就是住在哪兒,她本想着他們就各住各家,互不打擾,但母親對他們結婚這件事前所未有的認真,母親比父親還要喜歡他,他那樣一個别扭性子,卻能讨得長輩的喜歡,也是奇怪。
母親說他早就準備了婚房,是用他大學創業的那個公司賣掉的錢買下的,離家裡老宅很近,以後回家也方便。母親還給發她了照片,她連看都沒看,直接把他叫進了辦公室,聲明她不會住進他的房子裡。他回得也簡單,那他就住進她的房子裡。
她沒說話,算是默認同意,結婚的事情是她點過頭的,沒人逼她,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矯情。
況且,她自己知道,她目前還需要他,公司現在看似穩定,其實危機四伏,她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她也不是信任他,她信的是父親看人的眼光,他答應過父親,會和她一起守住公司,他對别人一向心狠薄情,但在父親面前,還算重信守諾。
她必須盡快掃清公司裡的障礙,減少對他的倚仗,最先要對付的就是程家,這件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林淺語一個熱水澡洗完,大腦沒清醒多少,又堆積進來更多的事情,她叫芸姨上來,讓她把他的東西都收拾出去,放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那個房間離主卧最遠。
方芸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但小夫妻之間的事情,她又不好多嘴,隻苦着一張臉,有些可憐地瞅着林淺語。
林淺語現在也隻有在方芸面前,才會放下身上緊繃的擔子,她摟上方芸的肩膀晃了晃,“您别跟我媽說。”
她家小姐難得撒嬌,方芸隻得暫時忘記太太交待給她的任務,選擇把嘴巴閉緊,拉好拉鍊再上一把大石鎖,不該說的她絕對不要說。
林淺語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自從搬到這裡,她睡眠質量還算可以,至少沒再失過眠,今晚在床上來回翻了幾遭身,卻沒什麼睡意,她起身點了一個香薰,又找出一段下雪的白噪音,耳邊聽着雪落的聲音,在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隻是睡得很不踏實,不斷地從一個夢進到另一個夢,最終在驚悸中轉醒,她心魂不定地望着黑洞一樣的天花闆,很久才回過神來,偏頭看了眼時間,她以為她睡了很久,現在才十二點不到,這一覺還不如不睡,現在腦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厲害。
林淺語擁着被子靠到床頭,發了會兒呆,又下床走去外面,想喝杯紅酒壓一下過快的心跳,不然她真的要失眠了,明天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
出了卧室左轉,有一個吧台,對着後院的花園和湖景,四季的視野都很好,相比書房,她平時更喜歡在這兒工作。
今晚的吧台卻先一步被不速之客占據,林淺語停住腳,陸骁聽到動靜,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眼睛,掀眸看過來,兩人目光相撞,各自都是一怔。
林淺語隻着一襲黑色睡裙,兩根細細的帶子牽着絲滑的布料,貼在雪白的皮膚上,勾勒出玲珑有緻的身材,蓬松的長發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腰際,似烏黑的錦緞般柔軟,粉脂未施的臉龐有疏離的冷豔,也有靈動的清純。
陸骁眸光漸暗。
林淺語想轉身走,又不想像落荒而逃一樣落了勢,她剛要冷臉斥他閉上眼,頭頂的燈已經被他熄滅,隻有走廊的燈光洩過來幾分,他在她的視線裡變成了模糊的一團,她看不清他,他也就看不清她,林淺語心下稍安,又閉上了嘴。
陸骁合上電腦起身,扯過旁邊椅背上的毯子,走上前,遞過來,眼睛沒落在她身上,隻道,“睡不着?”
林淺語接過毛毯,兩人的手指不經意地擦過,她聲音一頓,又馬上恢複如常,“隻是有些口渴。”
陸骁又給她接了杯溫水過來,林淺語一手攥着身上的毯子,一手接過水杯,看他手裡拿着的電腦,“還在工作?”
陸骁回,“時差,順便處理一下工作。”
林淺語點一下頭,兩人再無他話。
深夜清冷,萬物沉寂,唯有兩人落在地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虛虛晃晃,真假難分。
陸骁從她身邊走過,要回房間,林淺語低頭喝水。
“绾绾。”
低而沉的嗓音,像是夢中出現過的一樣,從她身後傳來。
林淺語慢慢定住,回頭看過去,他一半站在黑暗中,一半站在光影裡,看着她,薄唇輕輕啟開,道了一聲“晚安”。
空氣裡靜了一瞬。
林淺語摩挲着指腹上他留下的溫熱,心想,有意思。
他上次叫她绾绾好像是……十年前,現在這聲“绾绾”叫得頗有些故人重逢的意味。
外人隻道他性子冷,卻不知道他的嘴很毒,心眼還小,有仇必報,他恨她可不是一點半點。
林淺語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慢慢彎下眼睛,昏暗的光影下笑得妩媚又動人,“你也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