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像拿着一塊看不見的積木,将它翻轉過來,随即城内某處傳來瓦片嘩啦啦碎裂的聲響。美少年便側耳去聽。
“打雷了吧!”人們說。
“下雨了嗎?”“沒有下雨。”“是旱天雷嗎?”“真是怪事!”人們紛紛說。
半夜過去,我才完成如夢令交代的第一項任務。又過了半夜,天将明時,美少年坐在銀杏樹樹杈上,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道:“沒事。”
嗯,沒事。我閉着眼睛,沒有睡着。
隔天,林都城内的慘狀終于曝露人前。官府裡那點衙役處理不過來,在班的休假的集體上陣,我感覺他們四處奔走時那憤恨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将我的骨頭咬碎。很快皇帝陛下派了宮裡的禁衛軍處理,才漸漸控制住局面。
但人言,他們已來不及控制了。
“幽靈抓的都是壞人。”“幽靈好厲害。”有一些人這樣說。
“死人了!”“幽靈濫殺無辜!”“幽靈太強了,必須殺了她。”也有人這樣說。
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坐在常鼎閣上聽這些流言,就和以前刷評論區沒什麼差别,偶爾還有發來私信的——
一個帥哥翻山越嶺來到我面前,質問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穿着藍灰色的深衣直裾,袖口衣襟上繡着鈴蘭花的紋樣,發冠上的裝飾物很像翹起來的小兔子耳朵。他有着小麥的膚色和一雙很漂亮的劍眉,唇色天生的紅。
我覺得看在帥哥的面子上,有必要回答一下,便回答:“你猜。”
他竟然沒有被氣到,反而後退一步,對我作揖:“是我唐突了,幽靈莫怪。在下刑部侍郎惠小臨,幽靈若有何不平之處,大可禀明聖上,聖上嚴明律法,必會給您一個公正的結果,而不該如此在城内胡作非為,攪亂民心!”
我實在不知如何回應他,焦慮得抱着大拇指狂啃。
他說的是很有道理。從我現有的情報看,皇帝确實是個好皇帝,但以前看的權謀劇裡,皇帝總是要平衡多方勢力,有這顧慮的功夫,我早把活兒幹完了!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如夢令——他們并非沒有與皇帝溝通的渠道,隻要荷冉的那位主人想,哪怕撩袍擡腳把皇帝踹下龍椅,也不是難事。
但人家就是不用,就是玩兒!
我倒也很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想做什麼。
于是夜裡,我繼續執行着如夢令的計劃,把林都城周邊打家劫舍的山匪統統綁起來,丢到了皇宮大門口。
惠小臨不是說皇帝會管嗎?這下我就真的交給他們管了!
結果第三天清早,惠小臨頂着黑眼圈親自來盯我了。
吃飯他跟着,午睡他跟着,我教美少年綁頭發他也跟着。我甩他一次,他跟上來一次,好像能預知未來似的,比牛皮糖還粘牙。
我忍無可忍,幹脆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常鼎閣上蹲着。
惠小臨自然跟着翻上來,我有那麼一瞬間感覺,這人上輩子莫不是個猴兒,轉了世也擺脫不掉爬上爬下的命運。
美少年的頭發有些長,原本那塊狗啃似的缺口不那麼明顯了。我把他後腦處的頭發抓起來,用橡皮筋紮成一個小揪揪,既俏皮又可愛。
開始是我教他學,但他實在太笨了,怎麼也學不會繞皮筋,最後就變成我自己玩得開心。
好在他很乖,老老實實地任我擺弄,隻是他的耳朵和後頸比較敏感,每次被我碰到,都會微微瑟縮一下。
惠小臨在旁邊像熬鷹一樣地盯着我,偶爾還露出詭異的微笑,看得我渾身膈應,掏了一大把花生砸他,心想:很快就到你笑不出來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