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年皺着眉,左眼上下眼皮幾乎抽搐起來,大概是不習慣我手心的溫度,難受地喘息了半天才回答。
“聽見……停下,就沒有了。”
我頻頻眨眼,不讓自己露出太難過的表情,誠實地告訴他:“沒有,就是死掉了。”
美少年并不意外,他對死亡的理解比我深刻得多。
我再次牽住他的手,引他往身後的浮光郡看:“這座城市隻是個開始,後面的路我們不着急走,所以你更要仔細看。”
“這裡每個人的死亡,和你以前執行的任務都不相同。”
美少年露出完全不能理解的木然表情,讓我知道我醞釀了好幾天的發言有如空氣。
好在我沒指望一次就能把他教會,所以也不氣餒,換言道:“走吧,我們去找惠小臨!”
薄岩雪是從浮光郡外的軍隊往前找,我和美少年則是瞬移到最前端往後找。美少年負責搜尋營帳内部,我就挂着隐身泡泡,從營帳外聊天的、巡邏的人面前大搖大擺飄過,辨認他們的臉。
我們三個,誰也不知道究竟哪方能夠先找到。
我運氣一向很差,抽卡全憑保底,這一回美少年的實力就充當我的保底,雖然沒抓到惠小臨,但盯上了半夜出來覓食的代泉生。
我心說:好哎!代泉生比我運氣還差!心理平衡了!
美少年順藤摸瓜确認了惠小臨的位置後,沒有打草驚蛇,按我的意思,去把薄岩雪領了來。
他們三人必須得見個面,而我自己,卻不打算面對惠小臨。
微微歎着氣,我蹲在惠小臨的營帳外,右手食指輕摳着臉頰,一遍遍捋順我腦中的邏輯。
薄岩雪大步流星地趕來,灰褐色的鬥篷遮着臉,像叢林深處一閃而過的獵人,使人聯想到那鬥篷下藏着黑洞洞的槍口。他走進惠小臨的營帳,反手将營帳的門簾堵嚴實。
我突然想起薛定谔的貓,覺得眼前這營帳就是關着貓的密不透風的盒子,隻要沒人打開它,此次交鋒就永遠不會有開始和結束。
但我也明白,現實不是虛妄的理論,它隻會在無限加速的時間中猝不及防打開來。
大部分時候都是薄岩雪在訴說,而惠小臨沉默地聽着,偶爾回複一兩句,很像絕頂高手華山論劍,卻一人拿了個破木劍一人拿了個破竹竿,謹慎地點到即止。
代泉生站在兩人之外,剛好構成等邊三角形,他啃着一枚鴨蛋大小的青梨,全程一言未發。
末了,惠小臨承認自己找到了七皇子與陽州刺史勾結的證據,但又推說證據不在身邊,所以無法交給薄岩雪
我在帳外聽着,總懷疑惠小臨是否真的掌握了證據,于是拽了美少年的袖子,問:“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嗎?”
美少年沉默。
我心說:嗐,美少年要是能說出個所以然,我當場把火盆裡的炭火吞掉!
接着又惴惴不安地觀察美少年,心想我應該不會這麼倒黴被打臉吧?
還好還好!美少年一看就沒有大男主的命!
帳内,薄岩雪比我更傾向于信任惠小臨,明明眼前就有一個損失最小的阻止戰争的方法,卻因惠小臨可悲可笑的戒心而無法實現,這使得他心中生出一些不滿,更是無奈。
他連日奔波,被我氣得身心俱疲,又淋過雨,一點不比惠小臨輕松,此刻看他臉色,青黑裡透着蠟黃,烏紫裡隐着蒼白,難看得沒邊。
“不搞了,”我拍拍搭在膝蓋上的鬥篷,撣去不存在的塵土,在懸浮的隐身泡泡裡站起身,輕輕推了美少年的左肩,說道,“你去吧。”
這是我和美少年之前悄悄約定的暗号。
半分鐘後,美少年在薛定谔的盒子裡走了個來回,打開盒子,叫我看見盒子裡死去的三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