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緻命的烈性毒藥,但也讓客棧的夥計們上吐下瀉了一整天,客棧幹脆關門三天。客棧自家做的菜和白菟軒送來的菜都被下了藥,不知道是不是針對我,但因為前幾天一直被人扔石頭,所以大家都認定是被我連累了。
我覺得菜的味道有些怪,沒吃多少,症狀是最輕的。遠非覺得腹痛時,我給他畫了祭靈咒,所以也沒事。隻是這一遭下來,客棧掌櫃隻能客氣地請我另覓他處。
直白點說,就是我們兩人被趕出來了。
我還不敢在街上逗留太久,與遠非面面相觑後,問他:“非非,你怕不怕高?”
看他平常的表現,應該是不怕的。果然見他點頭後,我牽住他的手。
一眨眼,房屋、道路、人,全都不見了。
我明顯感到自己呼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我不用再強撐着扮演什麼,隻需要做那個無聊的自己。
一切煩惱的根源落在我們腳下,距離地面一百米的高空,是我栖息的不二之選。
将水汽凝結成雲,鋪在腳下充當地毯,但踩上去不會是軟綿綿的,因為我們不可能真的踩在雲朵上。這是一個直徑大約五米的球形空間,考慮到冬季氣溫低,所以不透風,隻有陽光曬着是暖的。就這樣無所事事地度過了一整天,可我在享受了片刻甯靜後,又陷入長久的愧疚難安。
我不能任由自己做出這種,把遠非隔離在人世界之外的行為。我要保護自己,又不能丢棄他,這是個兩難的抉擇。要想修補他的靈魂,使他成為完整的人類,必須要他不斷接觸人類,獲取與人的因緣之線,感受情感、同時學習情感。
那麼……
“非非,我們去白菟軒問問吧?你覺得怎麼樣?”
問問看,那位掌櫃是否肯收留我們。
遠非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走進白菟軒的大門時,我看見一位身材窈窕的女性正背對着我們與掌櫃交談。她穿一件煙紅色的對襟褙子,看發髻的樣式應當是已婚女性,飾品很樸素。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高格外突出,比遠非要高半頭,比掌櫃隻略矮一分。
和掌櫃結清錢款後,她轉身瞧見我們,微微點頭緻意,而後從我身邊擦過。
我聞到一股沖鼻子的、說不清是什麼花香的劣質脂粉氣味。
遠非忽然警覺,朝我靠近一步,幾乎貼在我的背後,但沒發生任何事,害我白白緊張了一下。
“小九姑娘,”掌櫃熱情地招呼我們,拎起手中用草繩串着的兩條魚,說道,“剛收了兩條上好的馬鲛魚,等會兒給您做熏魚吃!”
馬鲛魚刺少肉多,是海魚中比較好吃的一類,我期待地點點頭,拖着尾音道了句“好~”,感到口水已經提前開始分泌。
這個時機不太适合提起關于借宿的事,掌櫃還兼任廚師,要去後廚忙活,我隻能耐心等待着。
半個時辰後,菜肴陸續被端上桌,最後一道醬紅色的熏魚擺在我面前,我舉着筷子看着掌櫃,發覺這個時機仍不合适。等我說完事,估計菜都要涼了,如果得到婉拒的回複,還會影響我吃飯的心情,隻能再次目送掌櫃離開。
雖然名字是熏魚,但這魚其實不是用煙熏的,而是腌制後入油鍋炸,出鍋再浸泡一次料汁,滋味濃郁,下飯吃正好。這也導緻我幾乎沒怎麼動另外的兩道菜,一個人就幹掉了大半條魚。
摸着撐得滾圓的肚皮,我打好腹稿,下樓去找掌櫃。
“伯伯,我想和您說件事。”我小心翼翼開口,一邊觀察他的神色。
他很溫和,盡管投毒那件事也牽扯到他,卻沒對我表露出任何偏見。
“我也不清楚這些事的緣由,但現在無處可去,不知道您這裡能不能暫時收留我們幾天,房錢就按客棧那邊的價格算,多一些也可以,我會盡快找房子搬出去的!”我誠懇地向他保證。
“嗯……”
他垂着頭,放下毛筆。我内心忐忑。
“就算您不說,我也打算問問呢。”他答。
“客棧那邊的決定,我今天早晨才聽說,不知道你們兩個孩子昨天在哪兒睡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