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思自己,不斷回顧和遠非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一直表現出來的不适感,有多少是因為周遭環境帶給他的不安全感,而我是否給予他回應,我的回應又是否安慰到他,或者真正的解決問題。
好像是沒有的。
我始終惶惶于自我。
我應該更主動一點,更細心觀察一些,更為他設身處地着想,不應該草草了事。當然,以上這些我統統做不到,我習慣性地回避一切。
我全心思索,忽視外界,突然有個什麼東西闖入我視線裡,我眨眨眼,發現是遠非的手。
他抓住了蘭兮的手,而蘭兮的指尖朝向我,正對着我的眼睛,拇指、食指與中指呈三角分布,似乎是要捏住某種物體的姿勢。
“啧!”蘭兮不爽咋舌。
“你幹什麼?”我蹙眉問。
“沒什麼啊~”他敷衍着答,想撤回手,卻被遠非牢牢抓住。
用力往回收了幾次都沒成功,我看見蘭兮小臂上的肌肉都繃緊了,遠非好像是在耍小性子,暗暗地跟蘭兮較勁。要說遠非的力量也不算特别大,但看來還是勝了蘭兮一籌。
“好吧好吧,真可惜!”蘭兮歎氣,委屈地癟了癟下唇。
這種偏女性化的小動作由他做出來,竟然還有一點惹人憐愛。
“幽靈小朋友,你的眼睛很奇特哦!”他唇角帶笑,緊盯着我說,“說不準能賣出天價!”
“不過,若是你願意送給我,我一定精心收藏!”
不好意思,我還沒打算把自己變成和某人一樣又醜陋又偏執的瞎子。
我不悅的表情是那麼明顯,蘭兮卻不放棄,固執地凝視我,與遠非僵持。我想,遠非之所以不松手,大概是因為蘭兮壓根沒有打消摳我眼珠子的念頭。
要是不能一次性解決蘭兮這個大麻煩,我今後的生活将不得安甯。
“給你個機會,”我說,“你試試看。非非松手。”
遠非聽話松手退後,而我擡手解開鬥篷的系帶——我得讓他知道,即使沒了鬥篷,他也觸碰不到我。
他端詳着,輕輕活動手腕,指尖蠢蠢欲動,但最終沒有出手。
我猜不準他是否真的放棄了。也許百分之八十沒有,也許百分之九十。
總之,他在我面前完美地假裝放棄了。
“算了,畢竟是幽靈嘛,我赢不過也很正常!”他這樣安慰自己。
他将身體向後仰,打算躺下,但後腦剛挨到枕頭就疼得倒吸氣,又改為側卧姿勢。小心翼翼摸了摸後腦的腫包,他的五官都皺巴起來。
“我要休息了,二位請離開吧。明天中午李掌櫃就會無罪釋放……我可真是個冤大頭,要不是那兩個廢物,我也不至于這麼着急暴露……”
後面那句話他轉為小聲嘟囔,我卻聽得很清楚。
于是我和遠非又被掃地出門了。
其實我不是很介意在蘭兮家裡再住一晚,至少是有牆壁和屋頂的。不不,不行,這可太沒出息了!
我和遠非在夜幕的冷風中面面相觑,最後我決定偷偷溜回白菟軒住,雖然衙役叫我别住在那兒,但我才不管呢!我從來都不是乖巧聽話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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