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淮的認知中，玟狸是不願意回想起第一次的任務經曆的。這種認知在看到玟狸從情感淨化室出來時得出，畢竟不到萬不得已大家不會使用這間功能室。

躺在手術床上脫離任務世界時，言淮唯一的念頭是希望玟狸不會被他吓到，當時他的那副樣子屬實凄慘，而玟狸才第一次參加任務，十有八九會被吓到。那是被外人認為冷心冷肺的言淮生出的一次小小的恻隐之心。

可惜還是把人吓到了。所以既然對玟狸來說那是想要遺忘的經曆，那他就把它深埋心底。即使随着與玟狸的接觸加深，作為“小鬼頭”與她經曆的一切變得越來越珍貴，他也不會去提醒她。

但現在她記得一切。

那段經曆并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他應該立馬解釋一切的，但他現在隻想暢快地笑。

玟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見他的情緒在黯然、驚訝、欣喜之間來回轉換，最終捂着額頭開始低低地笑，眼角眉梢的冰雪消融，化為一片春風。那麼多種情緒，那是她在一向冷靜克制的言淮身上從沒有看到過的樣子。

玟狸：……雖然笑得挺好看，但大晚上的又這麼偏僻，屬實有點吓人……

“咳咳，你不要光笑，請解釋解釋。”玟狸努力把進度拉回正題，今天她一定要得到個答案。

言淮當然不會再隐瞞。顧忌消失，他承認的毫不猶豫：“對，我就是末世世界裡被你救了的那個小孩。不過當時我非在執行任務，而是在休假。”

“在末世世界休假？”玟狸瞪圓了眼睛。他當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人才！

仿佛聽到了玟狸内心的吐槽，言淮笑得更開了，仿佛接下來說的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當時我的精神壓力值遠遠超過了警戒線，進任務世界療養是嘗試。因為擔心對任務世界帶來負面影響，所以才選擇的末世世界。”如果在療養過程中他的精神壓力值不降反增，那比起平和的世界，秩序已經崩塌的末世受到的影響更小。為了進一步降低影響，小孩的身體更适合他，這就是為什麼他會穿成一個八歲左右的小男孩。

精神壓力值遠遠超過了警戒線？

玟狸一驚。這種事情是可以說給她聽的嗎？

新人培訓最後一天，老師用了一整節的時間來解釋和強調精神壓力值。頻繁穿梭在各個任務世界完成任務并非沒有代價，精神壓力值升高就是其中一項。據老師所說，凡是精神壓力值超過警戒線的人都會被要求立即辦理内退，因為他們随時可能精神崩潰。精神崩潰的結果輕則精神錯亂，重則長睡不醒永遠昏迷。老師最後語重心長地說，目前并沒有有效的辦法降低精神壓力值的方法，連情感淨化室都影響不了這個數值，所以一旦壓力值超過警戒線，記得及時申報，避免出現無法挽回的結果。

可面前這位監察組的一把手剛剛輕飄飄說的，他的精神壓力值已經遠遠超過了警戒線？是哪個大聰明建議他去任務世界療養的？這是嫌他死的不夠快？！

“那你還進任務世界？！”

玟狸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氣是哪兒來的，這怒氣來勢洶洶，比她察覺到言淮就是小鬼頭時的怒氣更甚。她甚至想敲開面前這男人的腦袋看一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水，現在還笑得出來，傻了的可能性很大啊！

“局内勢力複雜風雨欲來，我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候辦理内退，當時是死馬當活馬醫，隻要有可能的都要試試。”言淮嘴角的笑容未曾落下，平時那淡漠的雙眼此時潋滟的如同雨後的湖面，“幸好我試了，這才遇到了一位喪屍小姐，不但得到了一些關于幕後勢力的線索，壓力值也奇迹般的有所回落。”

信息量太大，從談話開始後言淮的每一句話中蘊含的信息量都讓玟狸很想抓着他問這是能告訴她的嗎？

此時她隻能憑直覺抓重點：“壓力值降低？沒搞錯吧？還有幕後勢力，指的跟并封有關？”

她先關注的是他。意識到這一點，這提問順序讓言淮非常受用。

“降低了，并且不止一次。每次與你一起經曆一個任務世界，精神壓力值都會降低一些。”

什麼意思？玟狸迷茫地煽動眼睫。

“很難解釋，但我知道你是變量，對我，對快穿局來說都是。”說到這兒，言淮收斂笑容，換上鄭重的神色，“你帶來的消息補全了我缺失的最大一塊信息拼圖，幫我縮小了懷疑範，并且你還消滅了并封的兩個靈魂分身。”

說到這裡玟狸不自在地撓了撓脖子。

“我很慶幸當時選擇進入末世世界一搏，即使知道這種想法很無恥，但我還是想誠實地告訴你，我很慶幸。”

“對不起，沒有早點告知這一切。”如果早點知道......不，沒有如果，是他錯過了最合适的時機，隻希望現在不算太晚。

這是在犯規。玟狸心想。她明明隻是要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但他卻把整張試卷的答案都給了她，還附上了備用卷的答案，最後再把評分的紅筆交給她。

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答題思路是對的。因為此刻她就無法違心地給他一個不及格的分數。

今夜無風也無星，連蟲鳴聽起來都沒有昨夜有活力，空氣悶悶的，是大雨将至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