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族人被一頭魔狼撕咬成兩半,身體化作煙霧散開,他的血液濺滿雲頌的整張臉,燙得驚人。
雲頌瞳孔驟縮,嘴唇顫抖,隻覺喉間幹澀難以發出聲音。
她伸出巍巍顫顫的手想要去撿這名族人掉落在地的玉佩,魔狼利刃劈爪而下,一道凜冽的劍光瞬間而至,正中魔狼心間,魔狼痛苦哀嚎,聲音凄厲尖銳,刺得她腦仁生疼,随後它那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壓住了她的腿,又很快化作煙塵散去。
待她從頭疼中緩過來時,雲長君已将那枚玉佩踩了個稀碎。
雲頌頓時瘋了。
她拼命去扒開雲長君的腳,哭喊道:“走開!這是雲厲的東西,是他娘親留給他的東西,走開!”
“他已經死了,留這麼個物件還能有什麼用?”雲長君睨着雲頌,将她一把拽起,冷冷說道:“你還記得你手中的劍是為了而存在的?是為了保護像他一樣的族人,可你做了什麼,你因為害怕扔了劍!所以他才會死,雲頌,你要記住,他是因你而死!”
他是因你而死……
因你而死……
而死……
這句話像一個惡毒的詛咒,盤旋在雲頌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雲長君将雲頌帶會婺霞神山,扔進禁室之中,連同她的劍也一道扔了進來,他說道:“什麼時候拿得穩劍了,什麼時候再放你出來。”
禁室之中的光源,隻有從天頂投下來的那一縷微光,雲頌蜷縮在黑暗裡,把那把泛着冷光的劍踢去了天光底下。
起先她也會哭喊與嘶吼,喊着“放我出去!”
可是禁室牆壁上設有層層符文,任何聲音都傳不出去,她的哭喊全都悶進了石壁裡。
後來雲頌不哭了也不喊了,卻發起了瘋,她不停地踢打抓撓石壁,常常十指鮮血淋漓,骨頭斷裂,可再嚴重的傷口過了一夜也會自行複原,她不停地抓撓踢打,全身骨頭不停地斷裂,愈合,斷裂,愈合……
她用這種痛苦的方式懲罰自己害死雲厲。
整片石壁上盡是雲頌抓撓留下的血痕,她終于感到了累,癱倒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鐵鏽般的血腥味鑽入鼻尖,她雙目幹涸,紅血絲漫布,再哭不出一滴淚來。
她的劍靜靜躺在那縷天光底下,依舊泛着冷光。
雲頌瞳孔麻木地看着那把劍。
忽地眼神有了一絲生動。
她好似看見了劍柄之上有一抹細微的紅色。
雲頌着急确認,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爬過去,她撿起劍,看清了劍柄之上确實有一抹紅色。
是纏在劍柄上的一圈極細的紅繩。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雲厲給她纏上的。
雲厲自雲頌出生起便在照顧着她,陪伴她的時間比她的爹娘都要長。
在所有人都在關心雲頌有沒有練好劍術,修為有沒有精進時,隻有雲厲關心着她有沒有餓着,有沒有渴着,有沒有睡好。
雲頌看他身上常常戴着一枚玉佩,便問他玉佩的來曆。
雲厲告訴她,這玉佩是他娘親留給他的,是有關娘親的唯一念想,他的娘親是羌留族最出色的女戰神,斬殺過許多魔物,卻還是不幸死在了戰場上。
雲厲說,戰争很苦。
戰争當真很苦,逼得人骨肉分離,逼得生靈無可安身立命。
雲頌看他傷心,想要安慰他。
雲厲摩挲着玉佩,低下去的頭擡了起來,笑着對她說:“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殿下在,殿下一定可以終結這場戰争。”
雲頌一驚,她知道是自己是為此出生,卻沒有信心真的完成這般重任。
可她不想看雲厲傷心,于是年幼無知地向他承諾道:“雲厲,我會終結這場戰争。”
雲厲溫柔道:“我相信殿下。”
出征前夜,雲頌心中忐忑,她看了眼窗外血紅的星海說道:“雲厲,你說的無妄海是那樣地美,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
如果她回不來了,該有多遺憾。
雲厲道:“那我畫給殿下看。”
雲厲畫的星海便是雲頌給江衍看的那般,蔚藍浩蕩,漫無邊際。
雲頌自出生時便是無盡的戰亂,無妄海早已被鮮血染透,她從未見過蔚藍的無妄海。
她看着畫中的無妄海不安地問:“雲厲,我答應了你會終結戰争,可我卻在害怕,你會怪我嗎?”
“怎麼會呢?會怕是人之常情。”雲厲在她的手腕上圈了一圈紅繩,說:“紅繩保平安,殿下定會平平安安。”
這一幕恰好被雲長君看見,他沖進房間一把扯斷了那條紅繩。
“雲厲,她是神女,神女不需要動情!”
“雲頌,你背負着整個神族的未來,你沒有退縮害怕的權利!”
雲厲恭敬地應道:“是,神長大人。”
紅繩勒傷了雲頌的手,她看着手腕上的紅印,征征地問:“雲厲,紅繩斷了,我還會平安嗎?”
雲厲心疼,揉着她的手腕安慰道:“會的,殿下一定會平安,我會一直陪着殿下。”
雲頌看着劍柄上的這圈細紅繩心如刀割。
原來他把紅繩系在了她的劍柄上。
原來他換了她的平安。
雲頌渾身顫抖,肩頭抖動得尤為厲害。
不。
她還不能在這倒下。
她答應了雲厲,她要終結這戰争。
雲頌強忍痛苦爬起站定,眼中畏懼退盡,她擡手揮劍而下,将困着她的牢籠一劈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