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頌剛恢複的視力因為使用縮地成寸而再度模糊不清,她道:“諾昭,做片刻我的眼睛,現下江衍的情況如何?”
諾昭認真地盯着江衍答道:“殿下,他的手、脖頸、臉頰都浮現出鮮紅色的紋路,這紋路好似生長在他的皮肉上一般。”
雲頌抓着江衍的手腕,他身上的冰冷驟然轉變成駭人的滾燙,之前凝成的寒霜迅速融化成水,在眨眼間蒸發,冒出成片熱氣。
他身體的溫度愈發灼人,眉心倏然出現一個似火苗燃燒般的雪白印記,已經隐隐有了碎裂之勢。
諾昭見着那細微的裂縫心驚肉跳,吸了口涼氣:“殿下,他的靈魂開始碎了!”
雲頌心驚,做出判斷:“是詛咒!”
這等陰邪強橫的詛咒絕非世間修煉者可及,然她已來不及細想更多,諾昭大喊道:“殿下,黑氣在吞噬他的靈魂!他眉間靈魂印記的裂痕正在延伸!”
雲頌割開手心,血液凝成一顆同厄命珠大小般的血珠,血珠懸于兩人中間,江衍身體内的黑氣仿佛受到巨大的誘惑,試探着脫離江衍的身體。
“諾昭,可出來了?”
諾昭怕驚擾到黑氣,落在雲頌臉上低聲說:“殿下,隻出來了一點,像是在試探,大半截身子還在江公子的身體裡。”
雲頌微微點頭,眉頭皺起。
這詛咒被養了多久?竟然已有些許神智。
她釋放出更多靈力,猶豫不決的黑霧終于敗給面前巨大的誘惑,猛然從江衍的身體脫離沖向血珠。
“殿下,它出來了!在血珠上!”
雲頌用靈力裹住血珠,手指微微一屈,黑氣連同血珠一起被絞滅,湮化成灰。
“諾昭,現下如何了?”
此前她的眼睛還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光影,現下已徹底看不見。
諾昭飛到面色痛苦的江衍身旁,“殿下,靈魂已不再碎了,但他的身體還是好燙。”
還是很燙?
雲頌擡手,江衍整個人懸空,她帶着江衍跳入淨心湖中。
落神山一切她都很熟悉,無須諾昭指路,一入湖中,江衍周遭陰冷的湖水很快變得溫暖。
雲頌将周身靈力散入湖水之中,霎那間,湖面上靈光流轉,似缭繞的雲霧般包裹着他們二人。
她的靈力以溫和的方式流進江衍的身體,替他修補靈魂。
“諾昭,你可在?”
諾昭飛入湖中,“殿下,我在。”
“諾昭,勞你去看看,江衍的靈魂如何了?”
“好。”
諾昭飛到江衍面前,臉色徒然一變,“殿下,他的靈魂還在碎!”
雲頌錯愕不已:“怎會……”她的靈力與天地同源,沒道理修複不了江衍的靈魂。
“殿下!”諾昭破了音,“它的靈魂裡藏着一個法陣!”
吸她靈力的是法陣!
雲頌尋聲停至江衍面前,摸索到他的額頭,指尖在他的額間比劃,一個白色的小法陣顯現,被她吸入掌心、捏碎。
周遭湧動的靈力大幅朝江衍圍繞,雲頌有些支撐不住。
“諾昭,現下如何?”
諾昭心驚肉跳,又無能為力,“殿下,他眉心的印記裂痕已經分成兩半,另一半已然……碎了。”
碎了?
雲頌眉心緊蹙,她想起雲厲那塊碎掉的玉佩,她甩掉思緒,抓緊時間當即做出決斷。
“諾昭,為我護法。”
“是,殿下。”
雲頌自空間内取出一張陣圖,撚指催動,一道白光驟然放大成圈,将他們二人圈在裡面。
靈魂為一切之根本,牽扯巨大,如修煉的進止,如記憶的圓或缺。
若有損傷難以自愈,需得外物滋養修複。
江衍如今的靈魂碎了一半已難以修複,唯有以魂補魂。
雲頌神色堅決如絕,擡起指尖在自己的眉心輕輕一點,一道白光瞬間乍洩。
一枚鳳羽模樣的印記出現,正是她的靈魂印記。
她虛地往外一拉,印記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懸于她的眼前,她雙指合攏凝出利刃,将自己的靈魂印記一切為二。
這個過程極為痛苦,就好似有人用裹挾着極寒的刀刃在一遍一遍地劃開她的皮肉、切斷她的筋骨,再用那冷刃一寸一寸地沒入她的心髒,來回攪動,又似天塌地陷之時巨大的山石從天而降,鋪天蓋地地朝她撲面而來,将她碾成齑粉。
鑽心剜骨,血肉淋漓,原來娘親當初是這般疼。
雲頌舊傷複發,雙目再度流下血淚。
她咬緊嘴唇,周遭的空間因她承受的極大痛苦而扭曲起來。
狂風大作,湖水激蕩,山林呼嘯似百鬼齊哭。
一股血腥味很快在腔内彌散,溫熱的液體順着嘴角流出,她顧不得許多,在手心凝出一層小小的禁制圈住她的一半靈魂印記,将這一半送入江衍體内。
靈魂與記憶糾葛甚廣,她不想讓江衍親身體會那些過往,是以下了禁制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