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作弊,我不發現就沒事?合着你是怪我視力好了?要不要我把眼鏡給你你踩碎了,就滿意了?”
李木根的聲音有點尖,很像電視劇裡太監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從嗓子裡擠出來,在破音的邊緣徘徊。
緊接着就是金屬保溫杯被重重放下來,清脆叮咚一聲。
“好了李老師,他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跟一個學生較勁?”是肖至義在當和事佬和稀泥,語氣苦口婆心。
“十八歲複讀一年的高三學生?他這個年紀都該上大學了,肖老師,你這是在包庇他,成年人之間就該有成年人的處理方式。”
一樓老師辦公室,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楚聽見兩位老師的吵架聲。
“哎呀,老李,”肖至義感覺嘴角要起泡了:“河同學複讀是中高層一緻投票同意的,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好好教導他才對呀。”
“河令卓心裡也是想學習的,對吧?”辦公室裡,肖至義背對着玻璃窗,在背後狠狠捅了一肘子河令卓,後者身子一歪,被這個中年老頭推到了桌角上,肚子正中尖銳部分。
“我說,你是不是恨我很久了.......你明說就好了,何必暗殺我?”河令卓單手扶着凳子,微微彎下身,痛苦地從嗓子裡吐出。
肖至義:“......”
金于詣:“......”
他也不想湊這個熱鬧的,看同學挨罵實在不下飯。
今天早上,在家裡熱了早餐後,照例去便利店買了冰美式帶到學校。
但今天那姑娘忘記套杯套了,冰的很,一隻手拿不住,快進教室的時候,他就想着把被子放在窗台上,換一隻手拿着進教室。
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
衆所周知,甯江一中紅牆綠蔓,爬藤多到長進教室,好看是好看,就是小生物多,也得定期清理。
爬藤壞事,剛準備拿着杯子進教室的時候,金于詣的拉鍊就被藤蔓勾住了。
目前受害人正在努力搶救中,試圖扯斷植物脫困,奈何那生命力旺盛的家夥怎麼都扯不斷。
不是受害人疏于鍛煉,而是這植物盤根錯節,牽扯的不止是一條藤蔓,而是整面牆,自然就難以應付。
這個早上依然很抓馬,自從他轉學以來,沒有一天是不精彩的。
金于詣欲哭無淚,無言望天,希望自己融入藤蔓,成為隐形人。
“咳,我不是故意的嘛,而且這事兒的确是你不厚道哈,哪有考試玩手機的,有沒有規矩了,既然在學校,就要幹學生該幹的事兒,曉得伐?”肖至義幹咳一聲,急忙為自己找補:“之前不收你手機,是看你比班裡的小兔崽子大一歲,不好管你,也相信你的自制力,結果你是怎麼做的?要是人人都學你學校就該倒閉了,你這是帶壞班風。”
肖至義抿了一口茶,語速極快地說着。
河令卓:“......”他捂住耳朵,極為無奈:“别說了,你想怎麼懲罰我,給個痛快吧。”
從某種愛講道理的程度來說,金于詣和肖至義是屬于一派的,開口自帶緊箍咒那種。
“你說什麼?你還頂嘴?你有理!”李木根狂拍辦公桌,吼道:“今天叫你家長來簽保證書,你要是還這個态度就不用學了,把機會留給中用的人!”
“媽呀,李主任又在罵人。”辦公室裡的老師默契地拿起教案,準備離開。
“金于詣,你在這幹嘛?馬上上課了。”張煥一回頭,就見金于詣拿着一杯咖啡,腳下重心偏移,身體與地面的夾角呈現近四十五度的角度,且身體繃得很直。
張煥懷疑此人在緻敬邁克爾傑克遜。
原來還覺得這個轉校生挺正常的。
金于詣有些痛苦:“老師,我.......”
“誰在那裡?!”辦公室裡,李木根一下子站起來,飛快走到外面,餘下二人也紛紛回頭。
河令卓捂着肚子輕輕挑了一下眉。
看清來人是金于詣後,李木根的語氣放松了一點:“馬上打鈴了,快進教室吧。”
金于詣頭一次覺得這麼.....丢人。
該怎麼說比較好?說他正在和葉綠體進行學術交流?
狠下心一咬牙,他小聲的開口:“......我,被藤蔓卡住了。”
他雖然為人不算外向,卻是從來不會害羞扭捏的,今天除外。
“什麼?”
三個老師,包括河令卓齊刷刷地看着他。
更丢臉了。
金于詣感覺這幾天一直在遭受人生的滑鐵盧。
張煥是s市人,性格直爽潑辣,最看不慣擰巴的男人,她心裡着急:“快上課了,你男子漢大屁股......”
河令卓:“?”
金于詣:“......”
完了,嘴瓢了一下。
張煥輕咳一聲:“男子漢大丈夫的,說話大聲點!”
金于詣歎了口氣,又把那口氣吸回來,氣沉丹田。
“老師,我的拉鍊被藤蔓卡住了!”
這一嗓子聲音是挺大的,幸好此刻上課鈴也響了,不然整個高三年紀都要知道,新來的那棵草的外套拉鍊被卡住了。
張煥:“額,這個是常有的,那個,河令卓,你去拿一把剪刀把他救出來。”
肖至義在後面默默捂住臉。
他想不通,為什麼丢臉的總是他們班的孩子呢?
“我去上課了,你們趕緊進教室。”肖至義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二人一眼就走了。
李木根也是一陣無語,拿着戒尺直接一個轉身離開高三部。
空曠的走廊隻剩下金于詣和河令卓。
其實張煥不說救這個字的話,金于詣還是能擡起頭的。
他早該知道,上學應該多帶點臉皮和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