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兒時的陰影始終是夢魇。那張豔麗卻失了生機的臉,也始終是我的劫。
像是臉上的傷疤。
反反複複到痊愈的邊緣,又反反複複被重新撕裂。
顧崇風藥效發作,早已陷入昏睡中。聽着他綿長的呼吸聲,我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緩緩擡起眼看着他。
那張完美無瑕的臉映入眼簾,我隻覺心髒像是被狠狠一擊,無數回憶盡數湧入腦海。
他和沈叢钰多麼登對。
心髒泛起恐慌,我急促地起身爬到鏡子前,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痕。
快好了嗎?
我不知道。
後背的冷汗被風一吹,涼意瞬間席卷全身。我匆匆忙忙拿起藥膏抹在傷疤上,直到指尖被淡淡的藥香浸透,我才吐了口氣,徹底醒過神來,捧着蠟燭轉身朝着床榻走去。
橙黃色的光點落到顧崇風臉上,将那張俊朗的臉照得清清楚楚。他仍在昏睡當中,可我仍是懼怕。蠟燭被放在燭台上,我便在光源的照耀下,一步一步爬到他旁邊,拽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盡量學着他叫沈叢钰的語氣,有些吃力地哄着自己:“阿淮,不怕。”
“沒事的。”
眼淚滑下眼角,我吸了吸鼻子,臉頰又往他的手心蹭了蹭。
是溫暖的。
不哭、不哭。
那些難受的情緒被我再次藏到心房的角落,腳腕又在隐隐作痛,即使得到了自己的安撫,我卻覺得仍是驚懼,仍是不夠。
于是我便掀開被褥,鑽入顧崇風的懷中,将他的手搭到了我的肩上。
未曾有人好好抱過我。
未曾有人這般抱過我。
所以即使是強求來的擁抱,我也格外珍視。
顧崇風的呼吸聲落在耳旁,安撫了我恐懼不安的心。我縮在他懷中,撫摸着自己的手背,小聲地哄着自己:“阿淮不怕。”
“不怕。”
燭火逐漸變小。
我也終于在不斷重複着安撫話語時沉沉睡去。
顧崇風眼睫一顫,睜開眼睛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到底是沒将我推開。
沉默半晌,他忽地伸出手摩挲着我的臉,喃喃道:“沈淮,你在怕什麼?”
“明明你才是害人的那一個。”
燭火燃盡,倏地熄滅。
殿中一片黑暗。
話語一出,顧崇風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他猛地收回手,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許久後。
他終于決定翻了身,同我徹徹底底地拉開了距離。
我卻仍保留着原本的姿勢,并不知曉。
鎖鍊在我們之間困出一道長長的屏障。片刻後,隻聽得“咯吱”一聲,窗子再度被吹回。
最後一絲亮光徹底消散。
些許鎖鍊被我壓在心口。
鎖鍊随着黑暗的到來,徹底消熔于榻間。但也僅僅隻是瞧不見,其餘仍是如同以往一般——顧崇風一動,便讓我的心口隐隐約約泛着疼。
分毫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