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響動,洛岩迅速沖了進來,見到陸斯澤的樣子,面露不忍:“老陸……”
陸斯澤深深呼吸,試圖平穩情緒緩解疼痛,眼底濃黑深沉,卻依舊堅韌。
洛岩迅速去藥箱裡找出一支止痛劑替他注射。
陸斯澤雙目緊閉靠坐在沙發上,眉頭蹙着,額角不時抽動一下,顯出痛苦神色。
梁蓁難過地閉了閉眼,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也跟着抽痛起來。
半晌,止痛劑起效,陸斯澤緊鎖着的眉頭終于舒緩,整個人看起來好了許多。
“你怎麼了?”梁蓁一顆心懸在半空,擔憂地問道。
洛岩看看陸斯澤,又看看梁蓁,悄悄退出辦公室。
陸斯澤沉吟片刻,再擡眼時又恢複了那副鎮定從容的模樣,他輕聲解釋道:“之前受了點傷。”
陸斯澤沒有細說,但也沒有隐瞞,隻簡單說了下大概情況,态度坦然,舉重若輕。
梁蓁這才知道幾年前,陸斯澤遭遇炸/彈襲擊,爆炸産生的沖擊力将一塊極小的太空金屬碎片紮進了他的腦袋。
雖然因為搶救及時撿回一條命,但那個小小的半流體金屬碎片的位置卡得過于刁鑽,緊貼着延髓結構,取出來的風險實在太大,成功率近乎為零,所以目前沒辦法取出,隻能讓它一直留在陸斯澤的腦袋裡。
日常生活倒是不受影響,這麼多年來那個金屬片也沒怎麼作妖,隻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引起劇烈的頭痛。
也因為這其實是個沒能徹底治愈的傷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需要開顱手術,所以那道疤也一直留在他腦袋上,沒有刻意去除。
梁蓁心頭發涼。雖然陸斯澤沒有明說,但誰都知道腦子裡存在着這樣一個碎片意味着什麼。
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隐患,像個不定時炸彈一樣,隻要它的位置移動得大一點,或許陸斯澤就會沒命了。
見她擔心,陸斯澤朝她安撫地笑笑,雲淡風輕:“往好處想,我當時沒死,還好端端地活了這麼多年,做了點事,也遇見一些人……已經算是偷來的人生了。是我的幸運。”
梁蓁附和着牽牽唇角,卻笑不出來。
時過境遷,梁蓁想起上輩子陸斯澤的遭遇,依舊覺得痛心。
難受和憤怒在心底翻湧,她忍不住沖着陸廣毅道:“你并沒有看到陸斯澤真正的價值!等到他真出了什麼事,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在胡說什麼!”
梁蓁這話實在不好聽,陸廣毅被她這莽撞又無禮的态度戳得肝疼,懶得再看她,兀自走到一旁的窗前生悶氣。
這要不是知道這丫頭在阿澤心裡的分量不一般,敢在他面前說這種話的,早被他直接拎出去扔湖裡了。
居然說他夠不重視阿澤?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孫子有本事,他對那孩子花的心思可不比任何陸家一個晚輩少。
梁蓁也沒說話,沉默着,臉頰繃出倔強的弧度。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
她是來接活兒的,陸廣毅是最終決策人,也是大金主,無論如何不能得罪,更不能把氣氛搞僵成這樣。
可全聯盟軍都知道梁團長最擅長帶兵打仗,最煩搞社交。談判斡旋什麼的,更是抓瞎。
梁團長是尖兵,最會逮着敵方最薄弱的環節攻擊,擱在社交場合就很緻命了。
這會兒她想起陸斯澤上輩子的遭遇,脾氣上來了,更是憋不住話。
想到什麼就直接突突出來了。
小小會客室裡氣氛一時僵住,凝滞得像是要結冰。
半晌,梁蓁想着自己畢竟是晚輩,調整了情緒後輕輕嗓子,準備開口說幾句軟化緩和氣氛。
窗邊的陸廣毅卻回頭先開了口。
“為什麼這麼說?”陸廣毅沉聲問道。
這女孩不像是不講道理、無的放矢的人。她那些話,換個人來說,陸廣毅也真未必會往心裡去,可梁蓁眼底的濃重情緒不像作僞,那模樣,仿佛阿澤真會因為安保不夠妥帖遭遇什麼不測似的。
這種感覺帶來的恐懼才是他發怒的源頭。
陸廣毅閱人無數,誰的小心思在他的眼裡都能輕易看穿。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看清梁蓁眼底的真實。
她是真的這樣想,也是真的有些怨他這個長輩不夠盡心。
就很可笑。什麼時候他們陸家的事輪得到她一個外人來置喙了。
可陸廣毅作為陸家掌權人,也注定他不可能是個意氣用事的人。那股火氣散了後,他便想要找梁蓁問個究竟。
梁蓁垂下頭,鴉羽似的長睫遮住眼底洶湧的情緒,再擡頭時,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