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年吐了吐舌頭,直覺賀澤不太高興,他沒去觸賀澤的黴頭,轉而起身拉過沈長樂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然後得意地望着賀澤:“哼,既然你不教我,那我讓樂哥兒教!”
專門定制的銅鍋造型奇特,點上上好的木炭後沒一會兒鍋裡就“咕噜咕噜”響了起來,随着鍋底料一起放進去的蘿蔔土豆等蔬菜已經可以撈起來吃,賀澤見其他人都不動,幹脆把兩大盤切的薄薄的羊肉直接放進去,反正人多,不怕吃不完。
宋老爺感念今天開張有個好彩頭,于是也笑着參加了他們小輩的聚餐,但心裡深知自己一個老頭待久了怕是會惹得他們嫌煩,于是隻略略坐了會兒便走了。
宋言是個沒心沒肺的,他沒見過涮鍋子這種新奇的吃法,正埋頭和碗裡的羊肉丸子作鬥争,聽到宋老爺要走了隻是頭也不擡擺擺手了事。
“這小哥兒!”宋老爺搖搖頭哭笑不得,他依言退出,把大堂留給一群年輕小輩,帶着貼身照顧的管家走了。
大堂裡靜了一瞬,又瞬間活絡起來。
趙年輕輕吐了吐舌頭:“宋老爺可真吓人,他在我都不敢伸筷夾鍋子裡的肉吃了。”
和他隔了幾個座位的沈寒露打趣道:“真的麼?我瞧着啊,你可是頭也沒擡淨吃着某人給你夾的肉了。”
這話一落,趙年碗裡剛好多了一片薄薄的羊肉,斜對面的岑虎呵呵傻笑着,擡手摸了摸自己後腦勺。
宋言嘴裡叼着塊肉,像是才反應過來,擡起頭傻呼呼問道:“誰?”
衆人頓時笑作一團,賀澤抵着嘴“吭哧”笑出了聲,連沈長樂也輕輕彎了彎嘴角。
今夜來的人都是與賀澤相熟的人,梨花村的趙年、岑虎還有沈長樂大姐沈寒露,宋家倆兄弟本是一塊來的,臨了宋箴卻突然有事來不了了,不過宋箴向來與他們走的不近,沒來便沒來。
隻有賀澤一個人暗自生着悶氣,他憤憤想,又錯失了一個在宋大少爺面前秀恩愛的機會。
賀澤才開了個抱怨的頭呢,回神一看發現自己碗裡多了一塊水靈靈的白蘿蔔,跟得了骨頭似的又高興了起來,黏黏糊糊攬過沈長樂的肩。
“長樂,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蘿蔔?”賀澤咧着大牙笑得開心,鄭重把蘿蔔吃了,好似因為是沈長樂親手夾的就有什麼魔力一般。
沈長樂淡淡斜眼瞧他:“蘿蔔清熱,多吃點。”
“……”
吃到一半衆人新鮮勁兒下來了,約莫有個六七分飽,吃不下太多肉,便慢悠悠吃些蔬菜。
賀澤突然想到什麼,擡頭問沈寒露:“大姐,你最近得空不?”
沈寒露擱下筷子回:”有空的,怎麼了?可是要我到酒樓裡幫忙?”
許是一開始沈寒露心裡就有了打算,她知道這間酒樓是賀澤和宋家一起開的,但經營管理多是賀澤在負責,開酒樓不比以前的擺攤,兩三個人就足夠,要忙的事可多得很呢。
樂哥兒要到布莊忙去,賀澤又要負責後廚的全部活計,請幫工吧還要花銀子,她身為樂哥兒大姐,這時候可不得來幫忙了。
更何況,她已離了姓陳的那一家,從苦海中逃了出來,重新回到沈家。可沈家看她是被陳家休了,對她從不有好眼色,她待了十幾年的家也變得陌生起來。
誰知賀澤卻搖搖頭:“不是。我跟長樂商量了,你從陳家出來沒有依仗怎麼行?現在我忙着酒樓的事,以前的攤子也不能荒着落灰啊,就說拿給大姐您,由您好好經營着。”
沈寒露半天沒回答,她張嘴呐呐着,油燈一閃,眼角竟是凝了淚花。
“我何德何能有樂哥兒這樣的弟弟和你這樣的弟婿?”沈寒露擡手抹了淚,歎息一聲,“可這怎麼能?那是你們——”
沈長樂輕聲打斷她的話:“大姐您别這樣,我們待你如親姐姐,自然是想把好的都給你。”
一旁趙年也跟着勸:“寒露姐,你就收下吧,要是你怕忙不過來,還讓虎哥幫着打下手。”小時候在村裡漫山遍野跑時,趙年也受過沈寒露的照顧,她溫溫柔柔的,對待比她小的總是脾氣很好。
沈寒露也不想壞了興緻,便笑着答應了。她心裡也是熨帖極了,到頭來沈家其他弟弟妹妹們不關心她,沒想到是從前悶頭葫蘆般的樂哥兒真心把她當親姐兒。
又吃了一碗肉的宋言捧着圓鼓鼓的肚子,茫然擡起頭,不高興地哼了哼:“你們又在說什麼?老是避着我!”
其他人笑得更大聲了,尤其是趙年這個小哥兒,天曉得他一開始還很怕鎮上這個有錢人家的哥兒,害怕他看不起自己是村裡來的。
沒想到有錢人家的少爺也這般傻,不是長着六個心七個竅眼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