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應該是停不了的。
休塔爾克有點發愁地望着外頭。
“哎,如果這種時候能夠有人幫忙就好了,比如收留什麼的。”灰原雄也跟着歎氣,黑灰的眼睛微閃。
但是這也隻能是想想啦,畢竟哪裡會有這麼巧的——
還真有。
就在這時,一把傘停在了他們面前。
“孩子,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很慈愛很關切的聲音,讓休塔爾克下意識看了過去。
他低下頭,第一眼看見的是有一堆小黃鴨圖案的童趣傘面,然後小小的雨傘向上擡起,露出來說話人的面容——是一個個子矮小,滿頭華發的老嬷嬷,她正沖着休塔爾克微笑。
阿嬷看不見灰原雄,隻看到了憂愁發呆中的休塔爾克。
她的那雙黑色眼睛看起來既溫暖又可靠,休塔爾克下意識就把苦惱說給了阿嬷聽。
“啊,”聽完休塔爾克的傾訴,阿嬷沉吟一會,熱心提議,“不如來我那裡暫時住一住,應付一下吧。”
“啊,這會不會太麻煩您了?而且,”休塔爾克皺起眉,為阿嬷的安全意識而憂心忡忡,“萬一我是壞人該怎麼辦呢?”
“我有兩套房,正好城裡那套我是不常住的,裡面除了家具也沒有什麼了,完全可以暫時借給你住。”阿嬷搖搖頭,“況且我現在正好,就是要去城裡那套房子裡放些東西,這并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
說罷,阿嬷擡了擡手,露出紅色的布包,給休塔爾克展示,讓他安心。
“再說了,能說出這樣話的小夥子,怎麼會是個壞人呢。”她呵呵地笑着。
既然阿嬷都這麼說了,休塔爾克現在也确實需要有個安身所,于是就沒過多推辭,和好心腸的阿嬷一塊走了。
但是他堅持自己之後會去打工,趁早把房租付給阿嬷。
阿嬷也看得出他的決心,推脫不過,所性不再拒絕,答應下來。
“真是個好孩子啊。”她無奈道。
聽到這種話,休塔爾克咧嘴笑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雖然經常有人這麼說,但他果然還是不太能自然地應對這些直白誇贊。
就這樣走在路上,休塔爾克一邊幫阿嬷打傘,一邊和阿嬷聊起天來。
“阿嬷是要放什麼啊,這麼晚進城裡?”
“我收養了一個孩子,”阿嬷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休塔爾克的這個問題,她笑道。
一提到自己的孩子,她眼角的紋路也幸福地跟着皺起:“她沒有名字,但是是我的小寶,一個又安靜又乖的孩子。”
“這把雨傘,就是小寶給我挑的。”
“很可愛。”休塔爾克能夠聽出老人家忍不住想給所有人看的得意與高興,他真誠而懇切地又重複了一遍,“小鴨子非常可愛。”
“是吧,我也這樣覺得。”阿嬷的笑壓也壓不下來。
然後,她擡頭,望起雨。
細細密密的雨。
“真巧,我撿到小寶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雨夜啊。”阿嬷看見街道兩頭昏暗的路燈,語氣裡也染上懷念,“你們都是好孩子。”
“但是小寶身體不好,身上有很多傷,去看過醫生,治療一直很不理想……”
休塔爾克安靜地聽着老人家絮絮叨叨。
“小寶很乖,疼了也不會說,總是呆呆的,一言不發,他們都說她被邪魔魇住了,要去求神散散晦氣,但是我知道不是這樣,她隻是不懂,又因為過往,所以才内斂。”阿嬷疼惜地繼續道,“白紙一樣,好多事,都要一點點教。”
“不過他們說的那位确實很神,所以最後還是求迎了神明,也不貪别的,就求個心安。”
“希望這能保她平平安安。”阿嬷眼睛又變得很亮,充滿了希望的樣子,“那個笑眯眯的神使說,把它擺在家裡,做一些好事,隻要這麼做就好了。”
“日子會變好,孩子也能健健康康,越來越壯,壯得和小牛犢一樣。”
“還真别說,感覺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實日子越來越好了,孩子身上的傷,明明那麼嚴重,卻也在快速愈合,醫生說活下來就是奇迹,可是這都快好了!”
“來年,孩子要上學了,到時候要上城裡的公學,我已經看好了學校,之後肯定是要搬過來,”阿嬷摩挲着布袋,“所以就又去求了一個,先放在這邊。”
“啊,我們到了,”阿嬷停下腳步,她擡起眼,笑眯眯對着休塔爾克道,“也辛苦你了啊,一路上盡陪着聽老婆子我唠叨了。”
“哪裡。”休塔爾克搖搖頭,“這些都是很幸福的事啊。”
“哈哈哈,”阿嬷說,“最近在教小寶見客的禮儀,到時候你要不要來我們那,讓小寶和大哥哥見見。”
“好啊。”休塔爾克一口答應下來。
他們上了樓。
然後阿嬷用鑰匙打開門,推開吱呀的鐵門,她把側邊的開關打開,黑漆漆的屋内一下子變得亮堂堂。
阿嬷走進狹小的居所,把布袋放到桌子上。
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從裡邊端出神龛,它上頭蒙着塊陳舊的紅布。
跟在休塔爾克旁邊的灰原雄眯起眼睛,先前他因為擔心阿嬷會以為休塔爾克有精神問題,所以一直沒說話,做足了隐形鬼的姿态,此刻卻忍不住狐疑地上下打量起阿嬷手裡的神龛,灰原雄直覺這個東西有古怪,但是細究又怎麼也查不出來。
還是再觀察一下吧。
他這麼想,于是把話又咽回嘴裡,什麼也沒說。
休塔爾克沒有咒力,敏銳度也不如灰原雄高,自然也沒有察覺到異樣。
他跟随着阿嬷的腳步向前走,本來打算幫阿嬷拿神龛的,但是阿嬷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