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時候不早了,便散了吧。”
衆人聽罷,紛紛起身行禮,各懷心思的緩步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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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殿。
玉蓮口中的粗布早不見了蹤影,她發髻淩亂,雙眼紅腫,她跪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
“求主子饒命,莫要送奴婢去内廷司……”
内廷司如何對待犯了錯的下人,玉蓮心裡很清楚,她若真的被送了進去,哪裡還有命活?
于此,阮如安并無半分動容,她懶懶靠坐在軟榻上,目光掃過伏在地上的玉蓮。
那一瞥看似漫不經心,卻帶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你倒是聰明,知道内廷司是什麼地方。”阮如安淡淡開口,語氣輕柔,仿佛在與人閑話家常,“可惜,這世上有些錯,是求饒也沒有用的。”
身為潛邸四大丫鬟之一,玉蓮知道的雖不比冬兒和雪弗多,但對于外人,尤其是像程太尉這類絲毫沒有機會探尋阮如安的外人,她自然是能提供不少助益。
“方才你也聽到了,若依着德妃的意思,你倒也不必去内廷司,”阮如安話語一轉,帶了幾分狠厲,“這銀裝素裹的,你若能為這冬日添上幾道顔色,也是你的福氣。”
宮中刑罰衆多,這杖斃可不是個輕松的死法。
那行刑的木闆子至少四指厚,一下下打來,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若是昏了過去,那些行刑的宮人還會“貼心”等人醒來,待人清醒後繼續下手……總之是極為折磨的。
一想到這裡,玉蓮面如死灰,她身子一軟,連連磕頭,說了真話:“主子,奴……奴婢未曾向程太尉透露您的半分要緊事,他……他隻是讓奴婢将這味香料放在您的香爐裡,奴……奴婢也事先去太醫院尋葉太醫細細查驗過了,此香于人并無害,隻是開竅清肺的,奴婢以為……”
“哦?”阮如安挑挑眉,“難不成你是覺着,他們如此大費周折尋上你,叫你在香爐裡下藥,是為了給本宮調理身子?”
自知不占理,玉蓮噤了聲,冷汗涔涔而下,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本宮記得你的阿母和阿弟還在長安城裡讨日子吧?”阮如安冷眼看着她,繼續道:“你家裡貧苦,就連那處宅子也是本宮出錢替你置的。”
語氣裡的要挾意味太過明顯,玉蓮頓時如墜冰窖,她聲線顫抖,“主子……奴婢知錯了,奴婢願将一切托出,求主子饒過奴婢的家人……”
身為阮如安的貼身女侍,玉蓮自然明白阮如安的手段,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她才沒敢在程氏抛來橄榄枝時全盤接下。
當初阮氏倒台,皇帝由着阮如安在太極殿前的冰天雪地裡苦求三日,玉蓮隻以為阮如安失勢,在後宮裡頭再無來日,她急于另覓其主,又被那些錢财迷了心竅。
可恨可恨,誰算得到皇帝竟不介懷阮氏出事,仍舊獨寵皇後。
若一心跟着阮如安,往後幾頭的尊貴得不到,如今悔不當初,卻也晚了。
聽到了想聽的話,阮如安側目去瞧了眼冬兒,“押下去,錄下她的口供,摁了手印之後,毒啞了拖到内廷司去。”
玉蓮聞言,頓時如釋重負,連連叩首,泣聲道:“謝主子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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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穆靖南踏入坤甯宮時,阮如安已是困乏得快睜不開眼了。
屋内燃着地龍,熱氣哄哄,她隻着了件單薄的絲綢寝衣,斜倚在床頭,身影纖柔。
聽得門外的動靜,阮如安微微一怔,連忙作勢就要起身,那寝衣順着她的動作輕輕滑落,露出白皙的肩頭。
屋内光線昏暗,隻映照着幾盞燭台,襯得阮如安更顯嬌豔。
穆靖南目光一沉,眸中閃過幾分暧昧燙意。
“阿南?”她聲音低柔,帶着方才未曾完全退去的困倦,顯得愈加嬌軟。
穆靖南的步伐輕緩,似怕驚擾了她的夢境一般。他走近床榻,俯身凝視着她那微微泛紅的臉龐,眼神中帶着溫柔,淬着深藏的情意。
“怎的這般困了?”他的聲音低沉,帶着磁性,有意無意地将手伸向她的發絲,輕輕撫了撫。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動作,不過是溫柔了些,倒叫阮如安心頭微顫,那睡意霎時去了大半。
她擡眸看向穆靖南,眸中水光潋滟,她微微欠身,衣襟微敞,隐約可見她如凝脂般的肌膚,溫潤如玉。
穆靖南的手微微一滞,随後輕輕握住她的手腕,他輕輕一笑,眸中暗流湧動:“這般困倦,倒是我的不是,打攪了你。”
同面前人對視幾番,阮如安也快要沉浸在這無邊無盡的柔情裡去。
她耷拉下眼眸,狀似嬌羞,心中卻一遍遍告誡自己莫要動情,幾息間,她不動聲色地深吸口氣,輕聲回應道:“不過是小憩一會兒,阿南來了,我自然精神許多。”
聞言,穆靖南輕輕将她攬入懷中,怕外頭的衣裳帶了寒氣凍着阮如安,他早褪下外袍,如今身上隻餘下一件裡衣。
兩兩相擁,這樣的懷抱缱绻溫熱的不成樣,他垂頭輕吻懷中人發梢,憐惜意味溢于言表:“早些歇息罷,我去洗漱一番就來。”
他的話語溫柔而低沉,仿佛夜風拂過耳畔。
阮如安心中泛起陣陣波瀾,這樣的情意是排山倒海,是波濤洶湧,在穆靖南身邊的日子越久,阮如安自覺越是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