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玉蘇上前來領着謝淑妃出了正殿,待人離去,阮如安輕撫了撫衣袖,便微微擡手示意冬兒道:“請賢妃進來吧。”
而後,蘭賢妃緩步走入,低眉斂目,恭敬行禮,“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阮如安微微颔首:“不必多禮,坐吧。”
蘭賢妃輕聲謝恩,依言坐下。她舉目打量了阮如安一眼,心中不免暗暗思索起來。
對于蘭賢妃的打量,阮如安并無半分愠色,隻是淡淡開口道:“既然聖旨已下,你當以大局為重,凡事需多加留心,莫讓居心叵測的人鑽了空子才是。”
她特意咬重“大局”二字,便笑盈盈等着蘭賢妃的反應。
聽了這話,蘭賢妃神色一變,她起身應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臣妾定當謹記在心,不負聖恩與娘娘的厚望。”
今日來這一遭,原本就是走個流程表個态度,這一點,阮如安和蘭賢妃都是心知肚明。
其實若有得選,阮如安也不會把協理六宮的差事壓在蘭賢妃身上,畢竟她年紀最小,又素來兩邊都不親近得罪,本該是在這後宮裡頭安安靜靜度過餘生,卻偏要被她和德妃的争鬥擾了清淨。
況且,若她沒記錯,蘭賢妃今歲不過十五,正和阿弟一個年紀,本該肆意潇灑,卻要被迫沾染上這些見不得人的算計。
可歎可歎,這前朝後宮無休無止的争鬥,究竟要耗上多少女兒郎君的一生。
想到這裡,阮如安看着蘭賢妃的目光不禁變得柔和起來,連語氣都帶了幾分憐惜,“若遇着什麼難處,便來尋本宮,若是丫鬟女侍們待你不恭、不遵你了,也來禀明,本宮替你做主。”
聞言,蘭賢妃站起身來,恭敬對着阮如安福身道:“多謝皇後娘娘垂憐,娘娘厚恩,臣妾必銘記于心。”
說這話時,不知有意無意,她眼眸低垂着,叫人瞧不清情緒,顯然正沉思着。
不過阮如安也不大放在心裡,隻要于她沒什麼妨礙的,她都懶得去管。
故而,她兀自揮了揮手,“若無旁的事,你便先下去吧。”
可蘭賢妃并未離開,她依舊立于原地,低眉斂目,遲疑片刻,才輕聲啟唇:“娘娘明鑒,現有一事,臣妾不敢隐瞞,還請娘娘賜教。”
見人躊躇不定,猶猶豫豫,阮如安來了興緻,直言道:“但說無妨便是。”
穆靖南這個後宮與史書、話本裡頭記載的都不大相同,嫔妃們既不會為了皇帝的寵愛争風吃醋,也不會為了争寵而爾虞我詐互相敵對。
自打阮如安入主坤甯宮以來,鳳案上擺着的折子大多也就是儀典籌辦和修繕宮殿的這等子瑣事,除去這一回程德妃将手伸進她身邊來,這一年來,宮裡頭簡直安靜的不成樣。
眼下阿耶在牢裡呆着,她整日整夜憂心着,卻怕惹惱了穆靖南,也未敢開口提起半句,心裡有苦說不出,如今她一面安胎靜養着,一面等着霍若甯的消息,内裡更是煎熬。
蘭賢妃這副模樣,顯然是同後宮裡的事情有點瓜葛,雖說她多半也不會怎麼管束,但至少當個樂子聽聽便也好的。
“近來興慶宮那頭……”蘭賢妃停頓了片刻,似是在斟酌話語,“似乎生出德妃身子不适、嗜睡惡心的傳言。”
蘭賢妃的蓬萊宮正挨着興慶宮,若程德妃那頭傳出什麼動靜,她能聽上一嘴也很正常。
蘭賢妃字字透着小心,“臣妾不敢妄言,卻也知衆妃進宮後……陛下是未曾有過恩寵的……”
阮如安:“......”
不是吧,程德妃不會真能蠢到這個境地……以為去随便找個什麼郎君懷上身孕就能混淆皇室血脈,然後扶持這個假皇子登基,她就能順順當當成了太後吧……
若是穆靖南寵幸過程德妃也就罷了,可偏偏他沒有,這敬事房的冊子上可從未錄入過程德妃的名字,如今她要事真有了身孕,那可就是明晃晃的給皇帝戴綠帽子。
嫔妃失德,就算程太尉有通天的本領,也沒法子說服禦史台的禦史不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程德妃。
這般萬劫不複,又是何苦來哉?
除非……
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信心,能讓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成功變為龍嗣。
譬如接下來算計皇帝去一趟興慶宮再迷暈,待到七八月後,隻說孩子是早産幾月,也是能說的通的。
可蘭賢妃素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今日這番來報,顯然是已微偏向了她這一頭。
那麼,這是否是她背後的蘭太傅有意安排,又是否意味着寒門一系想要與清流拉遠距離……
思及此,阮如安神色微斂,吩咐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忽,有勞你這段日子多多留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