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何人在推波助瀾,蘭賢妃中毒的案子,最終也就是草草定案,雖到底沒掀起多大漣漪,但仍是認準了朱太醫的罪名。
深夜裡,幾個内侍推着白布裹着的“屍首”出了宮。
好巧不巧,坤甯宮也内多了一位陌生面孔的侍女。
且進屋内,燭火輕晃,一片昏黑。
“甚麼?”阮如安掀起床簾,面色沉沉。
說是二月要去趟寒山寺,穆靖南這幾日也不知在籌劃什麼,雖是搬來了坤甯宮,但又因怕擾着她,夜裡是都要去偏殿批折子、同人議事的。
也正恰趁着這個空子,朱太醫——而今已是容冰了,她正小心翼翼的跪在床榻前,低聲同新主子彙報着宮外才剛傳來的消息。
見阮如安這個反應,容冰隻當是人不大信這個消息,她頓了頓,複道:“主子,此乃楊大人親自遞來的消息,斷不會有假。”
這位楊大人正是如今的兵部侍郎,他原出自清河楊氏,隻因家中變故,這才來了英國公府投奔表姑——也就是昔日的英國公夫人,霍若甯的阿母。
他與霍若甯二人情同嫡親兄弟,後又跟着霍若甯四處征戰,生死之交,自然是信得。
既從前也常在英國公府的,阮如安當然是認得這位副将,也曉得他的為人品行。
她并不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她驚的是清流此次動作也忒大了些。
“兵部歸屬霍若甯管轄,縱程築為太尉,一應調兵遣将也該有兵部登記造冊。”
因着有些疲乏,坐直身子便格外累倦,她不适的動了動腰身,容冰會意,連忙從一側的小榻上拿來一個軟枕,墊在後頭。
有了支撐,阮如安尋了個舒坦的姿勢,繼續蹙眉道:“如今京城中竟有兵将四處動作,卻無定蹤……”
這道兵部侍郎都能曉得的消息,穆靖南和前朝竟無一人發現提起嗎?
京城何等緊要,天子居所,又有多少王孫貴族,國之棟梁。
若是這裡頭起了兵亂,對于整個大淵都将是不可磨滅的損害……更是給那些虎視眈眈之敵國遞上了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巡防營呢?”阮如安轉了話頭,忙問道:“巡防營怎的不在朝中提起此事?”
前朝的折子既尊了穆靖南的吩咐送進了坤甯宮,自然也會依着他的意願入了阮如安的眼。
故此,眼下前朝什麼情況,阮如安心頭還是有些數的。
巡防營是直隸京城治安的,既發現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壯漢兵士出沒,早也該上報才是。
如今按着不動,也沒怎麼走漏風聲,難道是被清流控制住了?
可巡防營本該是霍若甯的勢力範圍,若是他人前腳才出了京城,後腳就被人挖走倒戈了去……
那霍若甯的手段未免也太糟糕了些。
聞言,容冰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她隻是個傳話的,若說是殺人下毒之類的,她倒是精通得很,可這些個繁文政要的,她是不大會的。
兩人正說着話,殿外頭傳來幾聲響動,多半是穆靖南來了。
阮如安懶懶撇了容冰一眼,後者會意,很快縱身從一側半敞的軒窗跳了出去,又貼心的将其合上。
趁着這會子,阮如安挪去了榻裡頭,順道将那軟枕扔到腳邊去。
她側躺着假寐,不多時便聽到後頭傳來響動。
穆靖南那溫熱的身子從背後便貼了過來,那掌心覆在她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帶着綿綿不斷的暖意。
阮如安隻覺舒服,像是全身都軟了下來,她仍閉着眼,隻以為天衣無縫。
“怎的還沒睡?”穆靖南顯然是個眼尖兒的。
“……”阮如安不答。
“哎,今兒個還想與你講一講阿晦的行蹤。”見懷裡人這個反應,穆靖南故作可惜,歎道:“看你如此這般困乏,便也就算了。
阿弟?!
聽了這個名兒,阮如安便緩緩睜開了眼,她仍背對着穆靖南,兀自咬了咬唇。
尋常這個時候她早也該睡着了,今兒個不僅醒着,因着心頭還揣着事,此刻也還精神着。
一會子穆靖南要是又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她可懶得再去尋什麼話術來應付。
再言,不管她怎麼說,這厮總也會去查。
到時候查出來容冰就是“死去”的朱太醫,更是與霍若甯那頭有來往的,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麻煩。
思及此處,阮如安心頭糾葛一陣,半晌,她不動聲色的深吸口氣,無奈動了動身,轉過去擡手攀上身後那人的臂膀,道:“阿弟如何了?”
罷了罷了,還是阿弟重要。
且聽聽他如何說吧。
“怎的忽醒了?原是我的不是。”
穆靖南顯然是在逗弄妻子,他偏不順着話往下說,而是‘體貼’道:“快快睡吧,咱們明日再說此事。”
聽了此話,阮如安心頭一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