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轉向,駛向另一個方向,漸漸地,太廟巍峨的輪廓出現在視線中。
而阮如安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今日這般大的陣仗,看來是來者不善且不容小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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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廟之外,氣氛緊張,祭禮已接近尾聲,卻見周圍布滿禁軍,氣氛肅殺。她的目光掃過衆人,終于在廟門前的台階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南……”她喃喃低語,随後猛然下車,快步向前走去。
然而,還未等她靠近,便見穆靖南擡起頭,目光沉穩而幽深,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安安,你不該來。”他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可阮如安此刻哪裡還聽得進去這樣的話?
她快步走向穆靖南,卻被穆靖南的貼身侍衛攔住了去路。
她目光微冷,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容置疑:“讓開。”
侍衛低頭行禮,神情恭敬卻堅定:“皇後娘娘恕罪,陛下有令,娘娘需即刻回宮,不可留在此地。”
阮如安一怔,随後猛然回頭,目光如劍般刺向不遠處的穆靖南:“你竟要将我扣住?”
穆靖南站在不遠處,神色一如既往的從容,目光卻隐隐流露出一絲複雜。
他緩緩開口,語氣低沉:“安安,今日的局勢過于兇險,我不能讓你留下。”
“兇險?”阮如安冷笑,眼底浮現出一抹譏諷,“穆靖南,既然你敢賭命,何以不讓我一同承擔?還是說,在你眼中,我阮如安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來穆靖南這是在做什麼。
讓阿弟連夜趕回京,又算準了時間讓他前來救駕;故意支開她,又讓阿耶帶着兵将連忙回京護城。
救駕者,可封官;護城者,可進爵。
再加上進來官員們态度的轉變,尤其是那些素來隻聽命于皇帝的大臣也都漸漸聯想了她們世家。
這一連串的事情接踵而至,她就是再傻,也看得出來…..這厮是在拿自己做餌,贈予她她想要的阮氏榮光。
可她阮氏榮光,哪裡輪得到穆靖南來操心?更不需要他自以為是的拿自己的性命做賭!
“安安,”穆靖南緩步上前,語氣中透着一絲柔軟與無奈,“你不該來沾染這些。”
阮如安擡起頭,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一絲憤怒與悲涼:“你總是這樣,一邊說着為我好,一邊卻擅自做出決定,将我置于局外。你可知,我從未需要你的憐惜,也從未懼怕過血腥與危險。”
若是旁的事便也罷了,可這件事、這整個計劃都與她阮氏息息相關,更與世家休戚與共。
且,阮氏從來不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即使是那萬人之上的龍椅。
阮如安的語氣越來越冷,目光中卻多了一分隐忍的酸楚:“你所謂的保護,不過是将我推得更遠。今日之事,你想讓我做一個旁觀者,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出了事,我如何自處?”
如果穆靖南真的因為這件事沒了命,阮如安當然不會瘋魔的自刎殉葬,她會好好活着,扶持自己的兒女,護佑自己的家族。
可她的一生都将糾葛于這件陳年舊事,她會愧疚、會感到遺憾惋惜,甚至是怨恨自己,為什麼沒能早一些發現穆靖南的想法。
更多的,她可能也會沉浸于無窮無盡的、對故去丈夫的思念。
可能在她垂暮之時,她仍舊會站在下雪的庭院裡,瞧着嫣紅滿枝的紅梅,回憶着多年前寒山寺的相遇,回憶着在這長安城裡的腥風血雨。
雖然僅此而已,卻也不會好過。
穆靖南聞言,眼中終于浮現出一抹動容。
他向來是決斷果斷之人,可面對阮如安,他卻總有一絲無法言說的柔軟。
“安安,”他輕歎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懇切,“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今日不同往常,敵人不會留情,我不能冒這個險。你若留在這裡,隻會是我的軟肋。”
阮如安聽到這句話,眉頭微蹙,眼中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
她冷靜下來,卻并未妥協,而是緩緩開口,語氣中透着幾分嘲弄:“軟肋?穆靖南,你竟也有承認我對你來說是軟肋的一天。”
她停頓片刻,聲音低沉卻堅定:“可我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今日之事,我若走了,便是對阮氏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你的懦弱讓步。”
她邁步上前,逼近穆靖南,目光灼灼:“穆靖南,你若要送我回宮,大可以動用你的人。可你要清楚,我若被強送回宮去,這一生,我絕不會再認你這個丈夫,也不會再護你這江山。”
她的聲音不高,卻如寒冰一般,直刺穆靖南心底。
他徹底僵住了,握拳的手微微顫抖,卻終究沒有下令。
“安安……”他低聲喚她,語氣中帶着一絲痛楚。
阮如安卻不再多言,目光堅定如鐵:“穆靖南,你可以用一切力量拘着我,但你不能剝奪我做選擇的權利。今時今日,我絕不會走。”
兩人之間的沉默,仿佛凝聚了整個天地的氣息。
最終,穆靖南長歎一聲,擺手示意侍衛退下,聲音沙啞而低沉:“安安,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