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忠重重咳嗽，嘴角流出藍色的血。她握住拳，微微發抖：“皇帝啊皇帝，你果真狠心……舍了五城百姓的命和土地，就為了置我獨孤軍于死地？”

獨孤忠突然坐起身，忍着劇痛大步走向營帳外：“舉旗休戰，派人請炎陽帝姬！”

衆将領很快執行命令，大批士兵滿身是血，精疲力盡地回來，一進結界就倒了下去，鬼谷關一片橫在地上的傷員。

獨孤忠滿目血色，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之色，她拒絕程弦的攙扶，走到結界外等待着。

很快，炎陽帝姬過來了，她排場很足，帶着一批侍從空中降落，山頂上，大片的華麗地毯滾滾鋪下，一直滾到獨孤忠腳邊。

炎陽帝姬施施然踩在上面，鳳眸睥睨的看向獨孤忠：“元帥有話說？”

獨孤忠單刀直入：“帝姬開個條件，放北靈江以南的百姓一條生路。”

帝姬道：“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一、你獨孤軍全部自戕于此。二、受降于炎陽帝國，編隊入軍。”

“任何一個選擇，我都放北靈百姓一條生路，如何？”她輕笑起來，點點頭，很滿意自己的給的選擇。

獨孤忠身後衆将領有人怒吼：“炎陽帝姬，你别太過分！”

但更多的人沒說話，隻是看着元帥。

炎陽帝姬看似給了兩個選擇，但獨孤軍不可能叛國，加入炎陽軍，幹什麼？進攻自己的國家，屠殺自己的百姓嗎？

獨孤忠環顧四周，殘陽如血，淺淺的陽光透過血霧，輕飄飄撒下來，拉長了站着的将士的影子。

可是，這影子，寥寥無幾。

獨孤軍，已無力再戰。

有人小聲道：“元帥，我們願意赴死。”

跟多的人道：“元帥，我們願意。”

離得近的傷員躺在地上，她隔着血霧望天，虛弱地喊：“元帥，我願意為百姓而死。”

她用剛剛凝聚的一點點靈力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其他人，越來越多的人道：“元帥，我願意為百姓而死。”

整個鬼谷關回蕩着這句話。

獨孤忠眼眶微熱，她看着帝姬，問道：“我怎麼保證你所言是真？”

帝姬輕笑：“我可以發道心誓。另外，獨孤止可以跟在我身邊，看我會不會做到咯。”

“還有。”她繼續道，“獨孤止這個人，我要了，放心，她從此不再是獨孤族人，她隻是我炎陽帝姬的侍從。”

獨孤忠道：“我獨孤軍全軍赴死，怎能留小女一人苟且偷生？她是獨孤軍的将軍，自當……”

“元帥。”炎陽帝姬打斷她，“你就不想給你獨孤家留個後？看看你們獨孤家多可憐，世代為燕皇守土，她就給你們這麼個結局。”

“世人都說，我炎陽帝姬無心無情，性情暴虐。”炎陽帝姬玩着一縷發絲，諷刺的笑了笑：“但我也斷然不會這樣對待忠心耿耿的功臣。”

獨孤忠閉口不言，北冰皇帝的做法另她心寒，在她賜下毒丹之時，她們之間的情分就已經煙消雲散，隻剩下無盡的仇恨。

炎陽帝姬要留獨孤止一命，獨孤止這個女兒她是知道的，從小就倔，她認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隻要她活着，必然會為她，為獨孤軍報仇。

獨孤止會日日夜夜活在無窮無盡的仇恨中。

炎陽帝姬未嘗沒有借獨孤止之手攪亂北冰帝國之意。換句話說，她不殺獨孤止，要的就是她出手報仇。

但獨孤忠别無她法，北靈江以南，數百萬百姓的性命全系于她一身，北冰皇帝放棄了他們，她不能放棄。

“好，我答應你。”

程弦上前一步，暗暗攙扶着獨孤忠，元帥因骨藍鸠的劇痛，現在已經難以移動了。

炎陽帝姬輕巧的轉身，看了看腳下沾血的地毯，嫌惡道：“這地毯不要了。對了，我給你們三日時間，三日後，除獨孤止，我不希望看到一個獨孤軍。”

炎陽帝國的士兵接到命令，龐大的軍隊緩緩後退，如一隻強大兇悍的巨獸，蟄伏在遠處。

獨孤軍派人清理屍體，她們站在小山般的屍體堆上，竭力尋找同僚。

不一會兒，有人上來，看到程弦，聲音如牡丹啼血，嘶吼道：“少将軍！屍體太多了，兩軍屍體層層疊疊的蓋在一起，很多屍體都不是完整的，我們找不到，分不清啊！”

她說着哽咽出聲，深深的挫敗感和無力感：“三天，我們翻不完姐妹們的屍體，太多了，我們找不完！”

程弦喉嚨發緊，她看了一眼元帥營帳，獨孤忠已經被扶進去了。

程弦讓她等等，轉身進去，請了一位獨孤長輩，三人來到結界外，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殘缺的屍體。

“我隻能分出個大概來，一些殘肢……可能分不出來了。”

說話間，磅礴的靈力覆蓋住一望無際的小山般的屍體堆，屬于獨孤軍的屍體随着靈力飄浮在半空中，很多被壓在下面的殘肢已經變成一團泥。

她控制着大量屍體向結界内轉移，屍體突然被擋住，近不了分毫。

她突然一抖，程弦虛扶住長輩：“五姨……”

五姨神色慘然，“是啊，我忘了，死去的人，體内同源之氣已經散了，她們，她們進不了結界了，回不了家了。”

她控制屍體寸寸結冰，粉碎，小山般的屍堆收入儲物戒中。

她驟然轉身，用力抓住程弦的手，仿佛要把她的骨頭捏碎。

她通紅又瘋狂的眼睛漸漸盯着程弦：“阿止，替她們報仇，聽到沒？你是獨孤家天賦最好的後輩，你活着，就是希望！我獨孤軍為北冰帝國而死，死後她們的屍體甚至不能回來，要裝在小小的儲物戒裡回來！哈哈哈哈哈！何其可笑！何其可悲！阿止，為我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