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寒煙聞聲醒來,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顧岑風見了,嘴角先彎了彎,才對她說:“你去床上睡吧,這樣睡容易着涼。”
歸寒煙搖了搖頭,眼睛還未徹底睜開,她的手背卻已十分自然地貼在了顧岑風的額頭上。
顧岑風動作僵了一瞬,卻見歸寒煙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
确認過後,她這才神色一松,頗有些無奈地與他說起,“你知道麼,你都燒到說胡話了。還好,兩劑湯藥下去,這燒可算是退了。”
“胡話?我都說什麼了?”顧岑風笑着問她,心中卻忽然不安起來。
歸寒煙正想與他說道,卻猛地想起他說“别丢下我”這話,實在有幾分不好開口。萬一他聽了覺得沒面子,反而尴尬。
于是,她嘴上打了個磕絆,想拿話給糊弄過去。
“我想想,你說的什麼來着……嗐,我這睡了一覺給睡忘了,反正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話,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見她話裡遮遮掩掩,顧岑風一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觀她神色又與平時并無二緻,他壓下那種不安,猜想自己應該也沒把不該說的說出來。
“歸姑娘,你又救了顧某一次。”
想到自己還沒有好好道謝,顧岑風看向歸寒煙,眸光中盡是柔和之色,“你若有什麼要求,可盡管提出來。隻要是顧某能做的,竭盡全力也會為姑娘辦到。”
歸寒煙猶疑看他一眼,見他說話時神情真摯,不似客套,心中這才熨帖了幾分。
她暗道一句,這人還算上道,不枉費自己辛辛苦苦照顧了他一路,又是治傷包紮,又是煎藥喂藥的,讓他回報一些也是理所應當。
歸寒煙正想着該讓顧岑風做點什麼好時,她肚子裡的五髒廟率先抗了議,發出叽咕一聲響。她揉了揉肚子,轉頭看向顧岑風,“别的不說,你先弄點兒吃的來吧!你這房子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吃的。”
顧岑風也聽到了那聲動靜,料想她照顧自己一天,定也餓了一天,心中難免愧疚。
見歸寒煙如此說,他更是連忙起身披上外衣,邊走邊道:“是我的疏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見顧岑風單手上的馬,歸寒煙又猶豫起來,“要不算了吧,你那傷口萬一又裂開怎麼辦……”
要是又裂開,她不白受累包紮了嗎?
可顧岑風聞言,卻道她是關心自己,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暖意。
他笑了笑,半開玩笑的與歸寒煙說:“那怎麼能算了,救命恩人可不能餓肚子。放心吧,我小心些,半個時辰足矣。”
待顧岑風離開後,歸寒煙百無聊賴地在屋裡等啊等,二更的梆子剛敲了一聲,她果真聽到屋外傳來輕快地馬蹄聲。她蹭地從床上跳起,一溜煙兒跑到屋外向巷子口翹首企盼。
隻見沉沉夜色中,有一人單手執缰驅馬而來,馬背上還挂着一個大包袱,正是顧岑風!
待馬進了院子,歸寒煙率先接過包袱。那包袱一拿在手裡就覺得頗有分量,她眼睛不由一亮,連忙問他:“你都買了什麼?”
顧岑風翻身跳下馬背,才将馬栓好,轉身便見歸寒煙一雙眼亮晶晶的,正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失笑一聲,“你猜猜看。”
聞言,歸寒煙頓了頓,随即秀眉一挑,轉頭将包袱拿進了屋裡。“不說算了,我自己看便是了。”
“歸姑娘,且慢!”
歸寒煙不明所以,卻見顧岑風尋了一塊抹布,将桌子仔細擦了一遍,這才将包袱裡的食物一一擺上桌。
“嘗嘗這個,這是腌漬牛肉做出來的五味脯;這個截餅,裡頭加了牛奶和蜜;這是糯米雞,還有桂花糕……”
幾乎是顧岑風介紹一樣,歸寒煙立刻就用筷子夾一樣。待他将菜擺好,歸寒煙已然都嘗了個遍。
顧岑風撕下一隻烤兔腿遞給她,話裡話外十分虛心,“怎麼樣,這幾道菜姑娘可還滿意?”
歸寒煙也不客氣,接過兔腿順勢啃了一口,含糊說着,“嗯,還行吧……”
她話音剛落,便見顧岑風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皺了皺眉頭。
歸寒煙随即想到,顧岑風受着傷去買了這一桌子菜回來,自己也不好不給面子,故而立刻又補上一句,“這兔子不錯。”
顧岑風本有些懊惱,以為自己全然沒有買到她心上。卻忽然聽歸寒煙誇起這兔子,這才放松一笑,“還是你會吃。”
他将消食的烏梅湯倒入她杯盞之中,與她說起:“就屬這隻兔子是我現從林子裡打的,又拿到夜市上請店家烤出來的。”
顧岑風自覺用心,等着聽她誇贊一句。可歸寒煙先是問:“沒人認出來你吧?”
他搖了搖頭,“一路上未見通緝令,想必朝廷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裡。”
歸寒煙這才放心,緊接着又好奇問起,“你一隻手怎麼打的兔子?”
聞言,顧岑風揚了揚眉,淡淡道了一句,“看好。”随即,他右手略施巧勁将杯盞掼在桌上,杯盞未碎,裡頭的烏梅湯卻随之灑出一兩滴。
他順勢一彈指,那兩滴烏梅湯便有如石子一般彈了出去。隻聽“噗噗”兩聲,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磚牆上,赫然出現了兩個孔洞,上面水痕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