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岑風,顧岑風?”
歸寒煙接連幾聲喚他,顧岑風才好似從夢中醒來。
他見到眼前的歸寒煙微微一滞,這才恍然想起他似乎已沉浸在回憶裡很久了。
“抱歉……我想起我師傅了。”
歸寒煙見他少有如此神傷的樣子,心中忽然一緊。她輕輕問了一句,“那最後,你的仇報了嗎?”
若能為師傅報仇,于他而言,想必也是一種安慰。
聞言,顧岑風不禁淡淡一笑,“報了。”
他還清楚記得,當時他把在家養傷的王繞梁抓進皇城司地牢時,王繞梁那副驚駭的樣子。
“我進皇城司第一件事,便設法以勾結前朝之人的罪名,将他抓進皇城司的地牢裡,凡是酷刑都讓他嘗過一遍。為防他自盡,我命人拔了他的舌頭,派人日夜看守。若他受不住刑昏了,灌他參湯也要吊着他的命。最後,他熬了整整一個月,不得不跪在地上祈求我,求我讓他死。”
此時此刻,顧岑風仍記得當時手刃仇人之快慰。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撫平他失去師傅的傷痛,哪怕萬一。收起思緒,顧岑風回身之際,卻見歸寒煙瞪大了一雙眼睛看着他。
那眼神中不乏震驚,還有幾分疏離。
他這才驚覺,定是自己方才所述太過殘忍,忘了掩蓋戾氣,這才無端讓她對自己生出幾分防備之心。
一時之間,顧岑風既懊悔,卻又不甘心想試探幾分,“吓到你了?”
隻見歸寒煙遲疑地搖了搖頭,“我也有至親至愛的師傅,若換做我是你,我尚不知我會如何,又何談來評判你。”
她這話似十分中肯,但顧岑風卻敏銳察覺到,她并未正面回答自己方才的問題,心裡仍是生出一絲失落來。
“對了,”歸寒煙話風一轉,忽然問他,“你将我娘的金匮令藏在這裡?當時在宮裡,你說出了宮帶我來拿的。”
想起藏在金匮令中的秘密,顧岑風暗道一句,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随即點了點頭,“你稍坐片刻,我這就去拿來。”
此時此刻,夜闌人靜,二人對坐于一盞油燈之下,火光将他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長,影子投在牆上逐漸靠近,直至重疊。
可他們誰也沒有發現影子的小心思,兩雙眼睛隻聚焦于桌上的一個小小木盒之上。顧岑風打開那木盒,随之将其推到了歸寒煙面前。
歸寒煙見狀,心想他倒是言而有信。隻不過,她低頭看了一眼,卻見那金匮令邊上的金漆已然斑駁,顯然是被人刻意損壞了。
“你!”
歸寒煙看向顧岑風,一口郁氣瞬間堵在了喉嚨。
顧岑風連忙解釋,“你先别急,這其中有些蹊跷。”
說着,他照之前的法子雙手合住金匮令,略一催動内力,便将其打開。
歸寒煙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幕,一時間思緒輪轉。她想說的太多,但最後隻憋出了一句,“你怎麼知道這裡頭有機關?”
“我也是機緣巧合下才發現的。”顧岑風十分誠懇地答她。
可歸寒煙聽了這話,更不知說什麼好。
這東西放在她爹手裡十年,在她娘那裡又不知保存了多久,誰也沒想着它還能被打開。偏偏叫這人拿去沒多久,就發現了其中的玄機。
什麼機緣?什麼巧合?他逗我呢吧!
顧岑風見歸寒煙面露懷疑之色,倒沒往自己身上想。隻以為是這金匮令牽扯甚多,她一時難以接受而已。他接着從金匮令中取出那張印有蘆花印記的油紙,交給歸寒煙。
“你看這字條上寫的,可是令堂的名諱?”
歸寒煙聞聲看去,一眼便瞧見那字條上寫着“歸衡雲”三個大字。她驚疑之下,連忙接過又細細看了一眼,這才點點頭,“沒錯,這正是我娘的名字。”
“這金匮令是前朝之物,其中又寫有令堂名諱,難道令堂是……”
歸寒煙聽懂顧岑風話中之意,不待他說完便接過話頭,“我娘正是前朝之人。”
“這便是了。”顧岑風印證了猜想,手指不自覺地叩了兩下桌面,又将那塊煤精石遞給了她,“不知令堂可有跟你提過此物?”
歸寒煙接過他手中那塊小小菱形礦石,看了一眼便搖搖頭,“我從未聽過我娘提起過她的身份,就連她身懷金匮令一事,也是後來從我師傅口中才得知的。”
說完她便問起,“你知道這是何物?”
顧岑風毫不設防,立時便答她:“此乃煤精石。”
“你又知道?”
聽她語氣有些不祥,顧岑風一擡眼便見她正狐疑地看着自己。他愣了一瞬,這才恍然,原來歸寒煙竟懷疑起他的身份來。
不知為何,他不願提及有關他身份的事,下意識便道:“我在皇城司曾見過不少情報,故而知道一些。”
說完,也不管歸寒煙是信了還是沒信,顧岑風立刻岔開話題,“顧某已将令堂的金匮令奉還。姑娘曾答應将第二枚金匮令借顧某一看,不知還作不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