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的蹊跷,可顧岑風何等人精,隻聽歸寒煙說到“這種地方”時加重的幾分語氣,便猜想她應是誤會了自己什麼。
也不怪歸寒煙會誤會,畢竟一個男子到青樓來能幹什麼?
隻是,顧岑風實是沒敢想,歸寒煙竟會在意起他來,這才忘了解釋。
若不在意,又怎會介意他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畢竟,長久以來,自己于她,不都是可有可無的嗎!
見歸寒煙瞪圓了一雙杏目,眉宇之間又飽含正氣,還倒真像是他做了什麼寡廉鮮恥之事,才活該被她訓斥。
想通此間關竅,顧岑風的心定了一定。
“來群芳院,并非是我本意。”
他本想道出自己尋她尋了大半個陵州城,卻始終一無所獲。若不是死馬當活馬醫,聽信了修海的話來這煙花之地打探消息,他是萬不會來此的。
隻是顧岑風轉念一想,還是将這話咽下,轉言道:“是修海借着帶我欣賞陵州風光的機會,好來此和他的粉頭相會。”
這麼說,倒也不算冤枉了修海。
他之前當自己病急亂投醫才會聽信修海的鬼話,想不到卻真讓他歪打正着見到了歸寒煙,倒是因禍得福了。
“這麼說,你沒有……”
見歸寒煙仍猶疑開口,顧岑風立刻正色道:“自然沒有。你見這房中,可有除你我之外,第三個人在?”
好像是……歸寒煙撇過眼,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耳下。
卻在此時,她又聽到顧岑風好整以暇的語氣自一旁傳來,“既是冤枉了顧某,歸女俠是否還欠顧某一句道歉?”
這話可聽笑了歸寒煙,她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去,“道歉?!我為何要道歉,我可是來……”
說到此處,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當即站起身,快步走向了屋外。
一出房門,歸寒煙見對面修海房間的門還大開着,但裡頭早已人去屋空。她又立刻朝樓下奔去,蹬蹬蹬幾步踏下樓梯。
甫一在樓梯旁見着那老鸨的面,歸寒煙立即居高臨下地問她:“和那姓修的一道的花娘何在?!”
那老鸨見歸寒煙急沖沖的,卻還想拿喬,她花枝招展地笑了笑,“公子找她何事啊?”
歸寒煙冷笑一聲,當即伸手向下一撈,便揪起那老鸨的衣領,另一隻手握成了拳在她面前揮了揮。
“不知我這一拳下去,可值多少銀子的藥錢?!”
那老鸨頓時吓得花容失色,卻忽然看見這人身後,站着和那修少爺一道來的公子。
那老鸨瞥去好幾眼求救的目光,可那公子卻視而不見,始終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還不說?那我就……”
眼見這兇巴巴的公子就要一拳揍在自己的臉上,那老鸨立刻求饒:“貴客饒命,貴客饒命喲!香香就在三樓……不不,我親自去,我這就帶貴客去找她!”
……
那名叫香香的花娘一聽到歸寒煙問起修海的蹤影,便立刻撲到軟枕上哭得梨花帶雨。
“修郎……修郎他跑了!”
聞言,歸寒煙不禁眉峰一挑,難不成被自己吓跑了?
她有那麼吓人嗎?!
顧岑風抱臂等在内室隔斷的帷幔後,他見歸寒煙神情中隻有驚訝不解,卻無旁的什麼。隻暗暗地想,看來她來此找修海,并非如自己一開始所想的那般。
顧岑風随即朗聲問了一句,“敢問這位……香香姑娘,修海可說他要去哪裡?”
香香從軟枕中擡起頭,迷茫地想了想,“……他好像說要回去收拾東西。”
顧岑風當即了然,他看着歸寒煙,頭向門外的方向揚了揚,“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他。”
二人出了群芳院,先随歸寒煙去了一趟南巷。
到了她落腳的客棧,歸寒煙輕按玉笛,奏出一段短促的笛聲,小九随即從二樓飛出,落在了歸寒煙的肩膀上。
顧岑風正仰頭看着四周簡陋逼仄的環境,不經意間聽到一陣撲扇翅膀的聲音。他一低頭,便正與一隻鷹對上。
小九一站穩在歸寒煙肩上,一雙鷹目立刻索向了他。
顧岑風從未與一隻鷹這麼近過,幾乎是條件反射,身子立刻向後仰了一下。
“你怕鷹?”
聽着歸寒煙明顯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顧岑風又豈能讓她恥笑?!
他當下清了清嗓子,不以為意地否認,“那倒沒有。不過我看你的鷹,倒是有點怕生。”
歸寒煙輕笑一聲,看破不說破。
“開玩笑,小九可是猛禽,沒有天敵的那種。它不是怕生,而是……”她半側過身子對視上顧岑風的雙眼,笑着說,“它、隻、認、我。”
見他神情一滞,歸寒煙立刻大笑着向前走去。
落于她身後幾步的顧岑風,反應過來歸寒煙那幾分逗弄自己的心思,搖了搖頭無奈一笑。
他随即大步跟上,問出方才便有的疑問:“我看這裡很是簡陋,你為何要住在這裡,可是短了盤纏?”
歸寒煙搖了搖頭,“不是為此。住在南巷隻是因為這裡不查戶籍。”
随之,她詫異地看了顧岑風一眼,“你不知道麼?你明明和我一同出現在通緝令上,竟不擔心住在客棧會招惹上官府的人?”
“我猜……你沒看過通緝令吧?”顧岑風淡淡一笑,雖是問她,話語中卻滿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