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歸寒煙便拉着顧岑風去了談大夫的善堂。今日是初九,談大夫應還在善堂坐診才是。
顧岑風本不想去的。為了這點傷急哄哄地跑去醫館,非他平日裡行事作風。何況這傷他早已料理過,痊愈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隻是,難得見歸寒煙對自己如此上心,他又怎好拂了這番好意?
卻不想二人一路趕到善堂,卻見門上挂出了一個休診的牌子。
這是為何?
來都來了,歸寒煙不死心,上前叩響了善堂的大門。她一連叩了幾下,這才等來了開門的人。
不料那小厮态度極為惡劣,上來便是一頓埋怨。
“敲什麼敲啊!門口挂的牌子寫着那麼大的休診二字,看不見嗎!”
見那小厮無禮,歸寒煙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顧岑風卻當即被調出一股邪火。
他橫過一拳砸在門上,阻了那小厮要關門的動作。那小厮偏不信邪地使出吃奶的勁推門,可那門卻紋絲不動。
顧岑風見狀,不由嗤笑一聲,冷冷道了一句,“好好說話,不會麼!”
那小厮擡眼看去,隻見那男子下半張臉都被胡子遮擋,可露出的那雙眼睛此刻卻狠厲畢現。以至于他甫一對上顧岑風的視線,便被那雙眼中駭人的威壓攝住,一時楞在原地,不敢動作。
“丁五,怎麼回事?”
見丁五似又與來看診的人起了沖突,談逸仙心中立時蒙上一層不悅。
他走過去喝退了丁五,卻見站在門口那女子忽然對他一抱拳,語氣十分驚喜,“談大夫!”
談逸仙一時頓住,卻見那女子随即摘下鬥笠,他這才恍然,不由溫和笑道:“原來是你。失禮了,還請二位進來說話。”
顧岑風沒想到歸寒煙帶他來看的大夫竟如此年輕,和他印象中那幫年紀一把的老頭兒完全不一樣。這位姓談的大夫看上去不但文質彬彬,舉手投足間還頗有君子之風。
更重要的是,聽他說話的語氣,他與歸寒煙似乎早就相識了。
顧岑風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隻是一進了善堂,他便不免留意了那談大夫幾分。
隻見那談逸仙當下便要打發丁五離開,“堂弟的意思我知曉了,你這便回吧!”
可那丁五對着談逸仙倒又牙尖嘴利起來,“可是表少爺,少爺的意思是讓你即刻動身。”
談逸仙當即沉下幾分臉色,“給你們少爺帶話,我看完病人自會回去,不必這般三催四請的。”
丁五還想說什麼,可見談逸仙已然不悅,想了想還是又将話憋了回去,略行了個禮便出了善堂。
談逸仙無奈地歎了口氣,随即關上大門,轉身之際卻見歸寒煙和顧岑風都在看着他。
他不由歉然一笑,“對不住,讓二位看笑話了。”
歸寒煙立刻客氣回道:“談大夫哪裡的話,我們隻是沒想到您今日會休診……若您事忙,我們改日再來也好。”
“無妨,是談某家中有事,不過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姑娘此番還是為鷹而來?那藥吃下去如何?”
見談逸仙關切問起,歸寒煙不免有些羞窘。
隻因小九吐出那蠱蟲之後便無事了,所以那藥,她是連熬都沒熬。可見談逸仙态度十分認真,她敷衍的話到了嘴邊,便怎麼也說不出了。
“呃,那藥……”
“嗯?”談逸仙疑惑地看了過去。
見歸寒煙情狀,顧岑風當下心中明白了幾分,不由暗自一笑。
方才聽着她一口一個“我們”,此時他又怎好袖手旁觀讓她出醜。于是他立馬接過話頭,為歸寒煙解起圍來。
他向談逸仙拱了拱手,言語中十分客氣,“談大夫,我們此番前來,其實是想勞煩你看一看我肩膀上的傷。”
談逸仙聽他說完,這才了然地點了點頭。于是,他沒再問起那鷹的事,轉而要查看顧岑風的傷。
顧岑風随即解開上衣,卻在這時意味不明地看了歸寒煙一眼,淡淡說了一句,“你也要看?”
歸寒煙反應過來,頓時一陣羞惱,當即便腹诽一句,好像誰稀罕看一樣?
可她見顧岑風眼中皆是笑意,分明是逗弄她的意思。于是,歸寒煙立即心思一轉,将那股羞惱強壓了下去。
她不慌不忙來了一句,“我好像沒看過似的。”
歸寒煙說完,便立刻去看顧岑風反應。沒想到,顧岑風的神色中當下便湧上幾分不自然,就連耳根也紅了幾分。
少見他這般吃癟,歸寒煙忍不住笑了出來。
談逸仙一邊拆下顧岑風肩膀上早已沁了血的紗布,一邊将他二人情狀看在眼裡,也不道破,隻會心一笑。
直至那傷口暴露出來,談逸仙立刻歇了笑的心思。
“你這傷……怎是環首刀所緻?”
顧岑風微一揚眉,“何以見得?”
談逸仙看了他一眼,随即坦言道:“環首刀刀身長、刀刃寬且鋒利,故而它一刀下來,便似你肩膀上這般創口整齊,但深可見骨。隻是你這傷,雖處理過,但應是傷口再次迸裂,才導緻其紅腫不堪,血流不止。”
顧岑風默默聽談大夫說完,卻始終不發一語,似在沉思。
可歸寒煙在一旁聽着,心卻早已提到喉嚨。
她率先問道:“那現在應當如何?”
“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傷口縫合。”說到這裡,談逸仙皺了皺眉,有些為難起來,“隻是,我這裡已無桑皮線可用。現在我隻能替你重新包紮,你們還需盡快尋一位可靠大夫縫合傷口才是。”
就在談逸仙剛剛打開裝了金瘡藥粉的瓶子之時,卻見顧岑風驟然出手一掌襲了過來。
他反應極快,當即換掌對上顧岑風那一掌。二人見招拆招,如此三掌對下來,談逸仙手中藥粉卻一點也未灑出。
談逸仙當即有些面色不善,質問顧岑風道:“你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