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孤男寡女,怎可同處一室?!”
歸寒煙驟然看向門外,竟看到手持拂塵的沈半青正站在門外。她本應覺得歡喜,可沈半青此時鐵青的臉色卻又讓歸寒煙慌亂起來。
“師傅,您誤會了,我們隻是說了幾句話罷了。”
顧岑風看了歸寒煙一眼,旋即拱起手向沈半青行禮,“晚輩顧岑風見過道長。”
沈半青卻微微擡起下颌,一副輕視姿态,連半個眼神也沒給顧岑風。
歸寒煙覺得尴尬,連忙喚沈半青“師傅……”,隻是她才剛剛開口,便被顧岑風擡手攔下。
顧岑風神色從容,躬身深深行了一禮,“晚輩顧岑風拜見道長。”
沈半青面色稍緩,卻仍是冷哼一聲“不敢當”,随即又不客氣道:“從指揮使到朝廷欽犯,顧公子為人離經叛道,是你的事。可我這徒兒生性純良,又是初涉江湖,貧道還是奉勸公子一句,離她遠點,莫要将我這徒兒帶入歧途。”
顧岑風卻笑了笑,“道長說的在理,晚輩自當銘記。隻是寒煙不僅生性純良,亦有一顆俠義之心。她機智無雙,屢次化險為夷。故而并無誰能将她帶入歧途一說,反倒是晚輩對她傾慕已久。”
“你!”沈半青瞪着眼睛一擺拂塵,“巧言令色!我與自家徒兒說兩句話,無關之人還不速速離開!”
“既是如此,那晚輩先告辭了。”顧岑風做足禮數,又帶着安撫意味看了歸寒煙一眼,這才出了房門。
隻是從沈半青身邊經過時,顧岑風沒來由地察覺到了一絲熟悉之感。
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阿煙的師傅,可為何像是似曾相識?
顧岑風微微側過眼以餘光打量沈半青一眼,卻見沈半青此時也正在打量着他。顧岑風腳下不停,略一點頭向她示意,繼而大步離開。
沈半青進了房門,便徑直坐在了椅子上。
歸寒煙此刻仍是喜出望外,連忙跟在沈半青身後問道:“師傅,您怎麼來了?!”
不料沈半青仍是一副生氣模樣,隻聽她厲聲道:“孽徒,還不跪下!”
歸寒煙不敢違抗師命,順從下跪。可她不明所以,便要問個明白:“師傅,徒兒不知做錯了什麼?”
她不問還好,一問沈半青更是火冒三丈。她一拍桌子,怒斥道:“不知?你竟還不知?!方才那個姓顧的,你在皇城便結識了他是不是,可你卻未跟為師提起此人半句。”
“那時你被無妄閣所傷,為師還擔心你一人是如何應對他們追殺,看來當時你正和這姓顧的待在一起,是也不是?”
“當時你說你娘那塊金匮令中的東西是讓無妄閣奪去,我也信你了。可無妄閣又怎會再還你一個空殼子?如今想來,必是被那姓顧的取走,這才叫你費盡心思扯了個謊來騙我。合着,你是把你師傅當成三歲孩童戲耍!”
歸寒煙從未見沈半青發如此大的火,一時之間又急又悔,“師傅……”
“你别叫我師傅!我當不起!”沈半青驟然起身,背對着她,“當時在青蓮觀,你道我為何匆匆下山?我去找那無妄閣主算賬,就是為了替你出一口氣!可結果呢,居然還要慕容雪來告訴我,你竟和皇城司的人不明不白攪在一起!”
“他慕容雪算個什麼東西,還不配給我提鞋的,”沈半青蔑笑一句,卻又轉過身指着歸寒煙怒道:“可就是在他面前,你讓為師的臉都丢盡了!”
歸寒煙不知其中還有此等隐情,不安之下,更是後悔當初沒有對沈半青據實以告。
她跪轉過身,面向沈半青誠心磕頭認錯:“師傅恕罪,徒兒知錯了!”
沈半青見狀卻又笑了笑,陰陽怪氣說起來,“你何錯之有啊?你年方十七,又未入道門,情窦初開有了凡心,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有多少女子十六歲便已出嫁,相夫教子,不失為一樁美事。不若我也送你出嫁,也算了了咱們師徒這段緣分,你覺得如何?”
說完,沈半青忽又變了臉色,冷哼一聲,“可就是怕是神女有意,襄王無心呐!”
歸寒煙楞在原地,如墜冰窖。她頭低着,眼眶酸疼,眼淚無意識下落,一顆一顆砸在膝蓋旁的青石磚上。
從前沈半青對她練功雖嚴厲,可從來未像今日這般,說話好似變了個人。
她實在不明白,難道就因為她向師傅隐瞞了與顧岑風相識,便該受到如此羞辱?
歸寒煙深吸口氣,極力壓制聲音中的顫抖,“隐瞞不報是徒兒的不是,欺騙師傅更是不該,可徒兒從未做有損師傅顔面之事。”
“好硬的嘴。”沈半青怒極反笑,“罷了,你們的事我也無意知道。寒煙,為師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跟為師離開這裡,從此不見這個姓顧的,為師便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我師徒還如從前那般。要麼,你還要跟他有往來,那你從此也不必再叫我師傅,我們七年師徒之情,就此斷絕。”
就此,斷絕……歸寒煙怔愣着看了沈半青一眼,心裡先涼了半截。她此刻神情冷淡,已不似在青蓮觀中因自己頂撞紫晖真人而生氣的那般模樣。
歸寒煙心知,這次師傅一定是說到做到。
可她到底錯在何處?歸寒煙不知。她與顧岑風相識相交又錯在何處?歸寒煙不懂。
可是,難道真的要與師傅斷絕師徒?
歸寒煙淚流不止,仿佛她又回到了當年任人宰割,而她卻毫無辦法隻能默默忍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