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尖嘴利。”
“事實而已。”
這句話讓顧雲熙忍不住輕哼一了聲,微微蹙起眉,難得感到了些許惱怒。
誠然,沈随安的态度遠遠算不上過分,但一向順着他的毛撸的女人突然和他對嗆,還是讓他十分不滿。不過這份怒意,在顧雲熙冷淡的臉上,很難看出半分來。除了白皙的面頰似乎更紅了一點之外,與平時沒有任何區别。
“顧雲熙,”趴在桌上的女人仍然沒動,那聲音從她手臂間傳出,悶悶的,聽不出情緒,“一會兒我要去看小涵。”
“嗯。”顧雲熙心情不好,不想理她,随口應着。
“他這幾日病一直不見好,總說對不起我,”沈随安也不在意對方的敷衍,自顧自地說下去,“還說,要和你道歉。”
“所以?”
“就這一次,去祈壽院,你要和我一起。”
女人不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甚至都沒用疑問句,隻是和平常叙述一樣,幫顧雲熙做好了決定。
“……為什麼?”顧雲熙攥緊了衣角,聲音帶上幾分質問,明顯是不情願的。
“因為比起身體上的病,心病才是最難解開的,”沈随安慢慢說道,“小涵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你……”
“這與我何幹,”冷硬的回複打斷了沈随安未盡的話語,“我不會去的。”
在桌上趴了一會兒都沈随安總算起了身子,擡頭望向顧雲熙,神色認真。
“我知道你做了些什麼,顧雲熙。但隻要這次同我過去,那些事都沒關系了。”
“如你所願,烏裘已經離開。但小涵是我的弟弟,你不能讓他一直難過。”
“……我說了,”沉默了幾秒後,顧雲熙并不打算改變主意,他眼中的冷意從未掩飾過,“不去。”
沈随安歎了口氣,半晌,她像是妥協了一般低聲回答。
“行。”
有些事,在這時已經定下了結局。
*
小公子的房門前,一位老公公不停地來回踱步,一直等到年輕女人的身影出現,他臉上的焦躁才總算散了幾分。
“二小姐,您可算來了,”已經年邁的石公公佝偻着腰,匆匆迎上去,語氣尊敬而克制,“小公子昨晚又遭了夢魇,今天狀态也不算太好,一直念叨着您呢……”
“石公公,”沈随安走來,溫聲問道,“小涵喝藥了嗎?”
“還沒,剛剛李側君過來哄小公子喝藥,但他難過得太厲害,怎麼也喝不下去,好不容易喝下一點,又全都吐了出來……”石公公看着沈涵從小到大,語氣中滿是心疼跟擔憂,“大夫說他心中有郁結,小公子身體本就孱弱,這樣下去怕是……”
“藥給我。”她伸出手。
“好、好……”
石公公匆匆答應着,他身邊的男侍很有眼力地遞過了碗,碗中渾濁的藥水尚且溫熱,稍微離得近點都能聞到那濃濃的苦澀。而後,石公公顫抖着手将房門拉開一人寬的通道,隻是站在門口,都能感受到房間中的暖意。
“不必擔心,”沈随安注意到了老人的憂慮,她聲音平和,像是在寬慰,“小涵會好起來的。”
“有二小姐這句話,老奴就放心了。”石公公眼含熱淚,目送沈随安進入房間。
這間居室住着沈随安的弟弟,也是沈府的幺子,沈涵。因為兒時落水的經曆,導緻了沈涵自小體弱多病,這裡常年都彌漫着藥草的味道,已經浸透了每一件家具。
面色蒼白的少年躺在榻上,蜷成一小團,而他身邊的大夫正在給他說着些什麼,但顯然,少年眼神空洞,完全沒有聽進去。一直到沈随安坐在了塌邊,輕聲喚了他的名字,小少年才緩緩轉過頭,通紅的眼眶又開始積攢淚水。
“……二姐。”沈涵聲音顫抖,隻看了一眼,就又将自己往被子裡埋了埋。
“小涵,”沈随安沒有着急喂藥,将藥遞給大夫,伸出手,一下一下撫摸着少年露出來的頭發,“不是你的錯,姐姐知道的。”
被子裡的少年搖搖頭,已然泣不成聲,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不過在聽到沈随安的下一句話,他又立刻掀開了被子,臉蛋上還挂着淚,茫然又暗含希望地看着沈随安。
“姐姐已經找到烏裘了。”
他好像聽到了烏裘的名字……烏裘,沒有丢嗎,已經被找到了……?
二姐的聲音像是給他講故事一樣,輕輕的,慢慢的,在他耳邊響起。
“烏裘不是被小涵弄丢的。”
“等到小涵病好了,姐姐就把烏裘帶回來,陪小涵玩。”
沈随安的話語頓了頓,繼續說道。
“還有……如果你害怕顧雲熙,我們就不見他了,好不好?”
“以後,他就不住在沈府了。”
“所以小涵不許難過了,乖,起來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