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酉沅趴在地上,聽見聲響,慢慢地仰起頭看他。
她身上的睡衣被地上的水浸濕了大半,發尾四仰八叉地亂翹,和門口的樹脂鳥窩倒像是一同出廠的。
裴臨不合時宜地笑了一下。
“你剛剛是笑了嗎?”許酉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天呐裴臨,我都這麼慘了你還嘲笑我!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了嗚嗚嗚......”
她低下頭,把腦袋埋在胳膊裡假哭。
“沒有。”裴臨以為她真的哭了,隻慌亂地蹲下身,“我沒有嘲笑你。”
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腦袋,又覺不妥,手便懸在了半空中。
裴臨笨拙地安慰她,“許酉沅,地上很涼,你先起來再哭。”
“可是我起不來哇!”許酉沅氣得直哼哼,頭也不擡道,“裴臨呀裴臨,難道你不應該安慰我嗎?怎麼還叫我起來再哭?”
裴臨輕輕地應了聲,“對不起,我抱你起來好嗎?”
許酉沅埋首在手肘間,悶悶地“嗯”了一聲。
裴臨于是俯下身,先用浴巾包裹着她,再護住她的手肘,小心翼翼地給她翻過身來。
他的左手穿過許酉沅後背的縫隙,攬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則穿過她的膝彎,輕輕松松地将人抱了起來。
“送你去醫院?”裴臨用被子攏好她,蹲在她的床邊,擔憂地看着她。
許酉沅搖了搖頭,“我沒事,剛剛就是一下沒緩過來,你也知道,我有一點點怕疼的嘛。”
她刻意加重了“一點點”。
何止是一點點。
裴臨想起在寵物醫院替她上藥時她的神情,唇角不免又浮上笑意。
“你又笑!”許酉沅本來就看着他的臉,眼尖地看見了他上翹的唇角,憤憤道,“哪有你這樣的!”
“沒有嘲笑你。”裴臨弧度極小地彎了彎眼,嗓音溫柔,“隻是覺得你很可愛。”
“啪”的一聲,許酉沅猛地捂住了臉。
“許酉沅?”裴臨一下子着急起來,“怎麼了?是哪裡很疼嗎?”
“不是......”許酉沅放下一隻手往外推他,聲音細若蚊蠅,“你别靠我那麼近,也别這樣笑...犯規了......”
裴臨依舊看着她,“犯規?”
“嗯。”許酉沅的聲音小了些,“裴臨,你知道你長的很好看嗎?”
“嗯。很多人這樣說過。”
“好看的人笑起來,是不講道理的。”許酉沅放下手,露出紅撲撲的臉,“看到的人,就連心髒都會多跳幾下。”
“特别是你還用這張臉說那樣的話......”
裴臨不太明白但尊重,“但我沒有說謊,你像小鹿一樣可愛。”
“許酉沅,”他起身把桌上的醫藥箱拎過來,“你的臉好紅,測一□□溫吧?”
“我沒有發熱啦。”許酉沅歎了一口氣,“不用擔心我,你回去睡覺吧。”
“如果不去看醫生的話,”裴臨面色嚴肅,“至少上個藥吧。我帶了醫藥箱過來。”
他打開醫藥箱,把藥膏拿在手裡,定定地看着許酉沅。
哪怕是半夜被她突然叫醒,他的衣服仍穿得一絲不苟,黑色的純棉T恤包裹着肌肉,整齊得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冷淡而利落。
隻發絲在跑動中淩亂,在額前垂下一绺。
許酉沅看着他眼裡的淡淡倦意,心裡驟然往下陷了一塊。
“那好吧。”她軟聲道,“上完藥你就回去睡覺吧。”
裴臨“嗯”了一聲,藥膏拿在手裡卻沒急着上藥,“許酉沅,你家有幹淨的毛巾嗎?”
許酉沅愣了一下,“有啊。在那個櫃子裡。”
她伸手指了個方向,裴臨過去拿了條新毛巾遞給她,“你的頭發也濕了,先擦擦吧。”
“好。”許酉沅吸了吸鼻子,“謝謝你,裴臨。”
裴臨擰開蓋子,挑了些藥膏在手心搓熱,“沒關系。快擦頭發吧,感冒了很難受。”
“好。”許酉沅又吸了吸鼻子,“我沒有感冒,就是想起了我哥哥,小時候他也是這麼照顧我的。”
裴臨目光專注地盯着她膝蓋的淤青,手裡輕柔地替她把藥膏揉開。他的手依舊是溫熱的,一隻手掌便能輕松地握住許酉沅的小腿。
他低頭時,呼吸不免打在她裸露的小腿和膝蓋上,帶來難忍的癢意,分明是暧昧不過的距離,偏偏他的神情認真,像是對待一件上好的藝術品。
裴臨不擅長聊這種話題,想了又想,也隻想出一句,“你們感情很好。”
他答得一本正經,許酉沅反而被他逗得破涕而笑。
她把毛巾往旁邊一扔,懶洋洋地往後靠在床頭,“你明天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沒有。休息日。”
裴臨松開手,扯過被子蓋住她,起身,“好了。”
腿上的溫度驟然離開,許酉沅看着他起身去洗手間洗手,突然有點想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