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後看都沒看我,隻是跟張大夫說了聲“藥抓來了”,就随意将藥放在了我身前的桌上,然後就走到架子前,拿起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謝謝張大夫。”
我拿起桌上的藥,對張大夫鞠了一躬,随後背起筐,将兩個籃子遞給小秀,自己又抱起放在兩個籃子旁邊的那個筐。
張宴生可能是被我抱筐的聲音吵到,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不巧正和我的視線對上,他随即别過了臉,坐在椅子上看書,像是沒看到似的。
跟張大夫告了别,我跟着小秀走向讓我幹了一天活的“罪魁禍首”。
…
我和小秀經過一家飯館前,飯館名為“食來客”。
大門是雙開門,其中一扇是關着的,門上還貼了一張紙。
我走進一看,大概是招聘信息。還沒等我仔細看招聘内容,小秀就小跑過來,用籃子把我勾走,也不顧及籃子裡還放着衣服。
“姐,那不幹淨!不能去!”小秀拉我走到飯館遠處,踮起腳,小聲跟我說。
“不幹淨?”我瞬間精神抖擻,抱着筐,微微屈膝,看着小秀,好奇地問道:“怎麼不幹淨?鬧鬼還是怎麼着?”
“就是不幹淨!”
小秀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繼續用籃子勾着我走。我連忙跟上她,免得衣服落了地。
“诶!你小心點兒,衣服别掉地上。”我邊走邊跟和她說:“你就跟我說說呗,當打發時間解悶兒。”
她放慢了腳步,張了張嘴又閉上,像是猶豫該不該說,最後還是開口說道:“莫鬧鬼,是人不幹淨。”
“人不幹淨?”我笑着說:“難不成人不洗澡?”
“不是”小秀搖了搖頭,接着說道:“食館的老闆以前是在男人堆裡混的。”
“男人堆?”我向前走了一大步,側頭問小秀:“那老闆是女人?”
小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那她是怎麼在男人堆裡“混”的?”
“就是男人去那種地方花錢,她在那種地方賺錢。”她将地上的石子踢開,踢得老遠,她笑了。
“那你知道她為什麼在那種地方工作嗎?又為什麼不在那種地方工作了?”
我刻意将聲音放輕,小秀說話的聲音也不大,聲音剛好隻有我們兩個可以聽得清。
議論他人是不好,可我又想知道是多麼厲害的一個女人,可以在這個時代開一家飯館。
“聽那些嬸嬸說她是被娘親賣到那裡的,後來又叫人買了。”小秀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跟我說:“她那才不是做工,娘都說那是賣肉,做工賺的是正經錢,她不正經。”
“也對,那算什麼工作,那是被迫。”停下的腳步,有些心疼那位老闆。
“啊?”小秀也站住了腳,回頭看着我,問我:“姐,你說撒子?”
“我說那位老闆很幹淨。”
“她咋幹淨?她在那種地方待好些年,不曉得被多少男人碰過。”
“她被自己的母親賣到那種地方,她母親問過她是否願意嗎?”
“不曉得。”小秀搖了搖頭。
“她被賣到那種地方的時候年紀應該比你大一點,就算同意了答應了,八成也是被忽悠的。”
“你咋曉得?那些嬸嬸說有人就願意靠賣身子換吃喝,不要臉不要皮!”小秀走到我面前轉了身,正對着我,用小手戳了戳自己的臉蛋,反駁道。
“連你都知道那種地方不是好地方,去了那種地方會被說三道四,一個心智健全的人怎麼會願意受那種屈辱,怎麼會願意被人說三道四?”我蹲下,把筐放置腳邊,微微屈膝,盡量和小秀保持同樣的高度,平視小秀。
“那…那…”小秀撓了撓脖梗,像是在思考怎麼反駁我的話。
“雖然我不知道她被贖了身為什麼還要抛頭露面開飯館,但她肯定有她的原因,不然誰也不可能願意忍受别人議論诋毀,再說,就算不幹淨也是那些男人不幹淨,他們碰過的女人估計更多,怎麼不指責那些男人?”
“我不管!張嬸嬸她們說得準莫錯!那女人不幹淨!”小秀有些氣急敗壞,好像想反駁我卻又不知該咋反駁。
小秀雙手提着籃子跑了,看她的速度,感覺衣服都快飛出來了。
連忙拿起腳邊的筐跟了上去,就看到小秀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了腳,我差點沒刹住腳,我穩住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站到了小秀身邊。
我穩了穩氣息,把抱着的筐放在地上,微微屈膝,彎下腰,雙手扶着雙膝,有些喘着粗氣,問小秀:“咋不跑了?”說完,用手碰了一下小秀的肩。
“到了。”小秀将提着的籃子放到地上,伸出右手,指着那戶人家的門
我順着小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兩扇看起來木料材質相當好的門,門的正上頭挂着一塊匾,匾的做工比張宴生他們家醫館的匾好多了。
線條流暢,看上去都比醫館好太多,上面的字看得出有些風骨,像是一位行家寫的,和我以前在某個視頻看到書法家寫的字很相似。
我成長了,我習慣倒着看字了。
這戶人家姓宋。
不知道宋家是不是有一個大書法家?
“姐,你瞧撒子嘞?”小秀用手拽了一下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