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是,你信嗎?”我尴尬地問他。
“呵。”
我走到他身前,面對他,向後退步走,“哎呀,小孩子嘛,說話沒什麼分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可千萬别生她氣,她真想謝你來着。”
他白了我一眼,說道:“我個大男人生小丫頭的氣,多孬?”
“對對對,常順哥才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我笑得眼睛都有些眯。
“我曉得。你來食館做活,就不覺飯館有啥不幹淨。若真覺着,咋會找不舒坦?”他說話時氣息很穩很平。
“嗯。”我轉身站到他身側,“隻是吃飯的地方能有什麼不幹淨的,沒接觸過可能會有一點偏見,了解了就不會那麼想了。”我笑得自然,擡頭看向頭頂火熱的太陽。
我感受到身旁的視線,看向他,問道:“常順哥,你看我幹啥?”
“想我老婆嘞。”他的唇角有了幅度。
“哦?”我有些好奇。
“她莫你會說,最後那句你跟她說的差不多。”他腳步放慢,語氣溫和到像是要哄人入睡。
“嫂子一定是很好的人。”我也跟着減緩了走路的速度。
“是啊。她很賢淑。”他說話時的樣子仿佛愛人就在身邊。
一輛驢車從前方行駛而來,我和他站到路邊為驢車讓行。
來了之後沒看見過什麼馬車,倒是到處都是驢車,而且驢都不是偏瘦弱的,感覺都能把人撞飛。
看驢車行駛的方向,驢車可能會經過上一次我送衣服的那戶人家,說不定還能見到那個小姨娘。
驢車已經走了好遠,而我沒有任何動作,我看有兩人從遠處走來,那兩人漸漸清晰起來。
兩人似乎是在對話,沒有直視前方,其中一個稍微矮一點的人邁着大步,手裡好像提着一個小箱子。
我向他們走來的方向走了幾步,确認了是誰,我心中一驚,連忙躲到一戶商家門後,貼牆站在門後。
他一臉不解地朝我走來,我急忙對他揮動雙手,小聲跟他說:“别過來!别過來,不用管我!”我退回門後,頂貼牆壁。
沒有聽到腳步靠近的聲音,我放心地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氣。
“常順兄。”少年叫道。
“瞧撒子嘞?”少年大步走向常順,那位比他高的人跟在少年身後平穩地走着。
常順聽聲轉頭,看到少年,說:“小張大夫啊,莫瞧撒。歇歇。”接着又說:“張大夫,您這是去瞧病了?”
我緩慢地探出頭,沒有隔着門糊的白紙看清晰了許多。
張宴生笑着對他說:“常順兄,我爹瞧哪門子病?雖醫者不能自醫,可我這個親兒子也不是白搭的,哪需去别家瞧病。”
我有種錯覺,覺得我現在就是烏龜,有人經過就縮頭,練得就是縮頭功。
“是是,是我嘴笨了,被日頭熱迷糊了不是。”他陪笑道。
“宴生。”張大夫走到張宴生身前,随後停下腳步,聲音略沉:“不尊長幼。”他面容和善地看着常順,聲音也連帶着柔和了幾分:“常順,你莫要聽這娃兒胡言,他曉得你說撒子,同你摳字眼逗弄。”說着,瞪了張宴生一眼。
張宴生微垂眼眸,眉眼間流露淺淺地笑意。
“我曉得的。”常順笑着說道:“宴生少年心性,總是活分了些。”
“常順兄”張宴生跨了一大步,險些碰到地上的水桶。他語氣急促地說道:“我早已不是少年!并非要逗弄。我老遠就見你行色匆匆,面色有異,便想着讓你笑笑,解解悶。”
常順先是微愣,之後連連點頭,堆笑着跟張宴生說:“是,小張大夫已經是大人了。勞煩小張大夫了。”
常順餘光看了我的方向,我縮回腦袋,靠緊牆壁,
“我莫撒子煩心事,就這日頭曬得頭昏得。”常順眯着眼,擡頭望着火熱的太陽。
我透過門上糊的白紙,看到張宴生放下手中的藥箱,提起常順腳邊的水桶。
“常順兄,我幫你送水回去,你同我爹在陰涼處慢走就成。”張宴生雙手提着水桶,聲音透亮。
常順都沒來得及開口,張宴生便提着水桶,大步走向食來客。
我靠牆側望着張宴生的背影,他被太陽罩上了一層淺黃,好似少年整個都散發着鮮活的光芒。
——這難道就是人間小太陽?
“這……”常順看上去有些懵,他看着張宴生如同踩了哪吒的風火輪,飛快地走去食來客,驚訝中摻雜着幾分敬佩。
他回過神,他對張大夫微微鞠了一躬,緊接着含笑說道:“謝謝張大夫,勞煩小張大夫了。”
“無妨。”張大夫微笑說道。他彎腰拿起被張宴生随手放在地上的藥箱,說:“那小子好動,走遠些我也樂得清淨。”張大夫一手拎着藥箱,一手負在身後,“你我慢些走,避避日頭。”
“哎。”他點頭應聲。
我雙手扒着門,看兩人緩慢的步伐,估計要站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