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少年睜開雙眼,看了我一會,站起了身,問道:“筆墨紙硯,山水墨畫,團扇折扇,您要買些撒子?”
“我不買。”我搖了搖頭。“我想借筆紙給朋友寫一封信。”
“您說笑了,這筆紙哪有借的理?您若是要買,我定給你好好挑選稱心的。莫要說笑逗弄我了。”
“……好,那我買。”我從袖内拿出最後一文錢,猶豫再三後交給了少年。“我不帶走,我寫完如果還剩下一些紙筆墨什麼的,你可以送給下一個來買的人。如果那個人不要,就麻煩你等需要它的人出現。”
“好。”
少年将硯台、毛筆、紙張放到小桌上,展開紙張,用兩塊小方石壓住紙張兩邊,擺放好筆墨,站到一旁。
“墨已研好,您可以寫了。”少年說道。
“謝謝。”
我單手撐桌,拿起毛筆,思考該怎麼寫。
剛剛落筆,又快速将筆提起。
許又目不識丁,寫了她也認不得。不能寫字,隻畫畫了。
先在紙上畫好九宮格,在九宮格的右上角畫上數量不同的橫線,在右邊第一個九宮格裡畫一個火柴人,火柴人有兩個小辮子,火柴人躺在床上,枕頭應該是扁扁的……
“姑娘可需代筆?”少年站在桌側,低頭看着九宮格裡的畫。
“不用了,謝謝。”我側頭看向少年,對少年笑着說:“我朋友不認字,我想她應該看得懂圖畫。”
少年點點頭,“曉得了。”
右邊第二個格子畫火柴人拿起一個馬克杯,喝了一口水,在水杯上畫了幾條波浪線,她應該明白波浪線代表水。
九宮格勉勉強強塞下我這幾天經曆的片段,畫圖方式也是按照這裡的人的閱讀習慣,希望許又看得懂吧。
有人物對話的地方我加了氣泡,氣泡裡還畫了一些圖案,人物的表情誇張但還算生動,應該不算難理解。
最後以小乞丐作為收尾,我放下毛筆,本想疊好紙就塞進衣袖,可想起了他們寫過字之後會做的動作。
我将紙上壓的兩塊小方石挪開,雙手拿起紙,大口氣地吹着。
看紙上的墨水幹得差不多了,我疊好紙,放進衣袖。
“謝謝小哥。”我在門口對少年說。
“您客氣!您下回再來啊!”少年元氣滿滿。應該睡飽了。
回到許家,許家嫂子躺在床上,小秀在地上坐着小闆凳編竹籃。
小秀放下竹籃,小跑到我身邊。
“姐,你咋回了?”小秀小聲說着。
“今天讓我提前回來,不過明天要早點去。”我摸了摸小秀的頭。
“哦。”小秀點頭。
晚上我很早就把床鋪好,生怕第二天早上起晚。雖然這幾天大概掌握了時辰的計算方式,但我還是無法保證自己的推算是準确的。
回家這件事不能兒戲。
小秀說那天的前一天晚上許又就跟許家嫂子說好,第二天卯時和王家嬸子去挖土豆,挖完土豆把土豆送回家,再去宋家取衣服。
我穿好衣服背上背筐就去王家門口等着。
看太陽快出來了,我就敲了門。
“咔—嚓——”
我聽到老舊門栓被打開的聲音,向後退了一步,對眼前人面帶微笑地說:“不好意思打擾了,昨天和王嬸說好的,請問王嬸醒了嗎?”
“婆母已換好衣裳,你進來等吧。”女人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嘴角的紅痕在初陽下呈現橘紅的顔色。
“好,謝謝。”我扯了扯背筐的背帶,跟女人進到了院子。
王嬸走出屋子,她的頭上包了很大的一塊頭巾,頭發全部被束縛在内,隻留下邊際的碎發。
背上背了一個小背筐,背筐内也放了挖土豆所需的工具,工具看上去都比較小巧。
“小又啊,你咋來這早?”她笑着伸手撫順我鬓角碎發。
“家裡沒菜,着急。王嬸,咱們快走吧。”我真的很着急,就差拉着她的手跑出她家院子,催她帶我走到目的地。
“哎。瞧你急的。”
她帶我去了一小片荒地,荒地地面上有一些青黃色,小小的綠葉。
到了地方她放下背筐,拿出背筐裡的工具,開始挖掘地面。
我拿起和她手裡同樣的工具,邊看邊學着她的動作挖土豆。
地面潮濕,土質松,并沒有想象得那麼難挖。
“王嬸,你知道我那天挖了幾個土豆嗎?”
“我咋會曉得?”她動作娴熟地把挖好的土豆堆到一旁,然後繼續蹲着前行挖掘。
我擡頭看太陽的方位,去拿背筐,把土豆裝進背筐。
“王嬸,咱們回去吧,已經挖了不少了。”我背起背筐。
她看地上成堆的土豆,手裡的工具一頭頂向地面,借力站了起來。
“成,回吧。”
先是送她回了家,然後我跑回了許又家。
那天早上吃的就是當天挖好的土豆。
削皮、切片、下鍋、加少量粗鹽,放進辣椒碎,加入水,翻炒,等待熟透撈出。
小秀起床後給小秀編辮子,整理床鋪,把木闆搬回雜物間,放好凳子,飯菜端上桌。
“我吃完了,我出去了。”
我放下碗筷,背上背筐,走去宋家。
通過那天送衣服的時間推算,大概取衣服的時間應該是二十多分鐘,隻要在宋家門口站二十分鐘就回去。
“一、二、三……”
我一秒一秒地數着,數到第二十個六十秒,不敢停歇地跑回許又家,跑進昨晚被我徹底打開的院門,跑進主屋。
跑進主屋後,我看到許家嫂子詫異的表情,看到她們好像跟我說了什麼,可我完全聽不清。
眼前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眼前的人、物逐漸傾斜,眼皮有了重感,眼前失去了光,我感覺到左側左臂貼附到一片堅硬的潮濕。
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