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我湊近問道。
她嘴大張大合,聲音卻還是弱不可聞。我起身跑到主屋端藥,回床邊彎下腰對許家嫂子說:“你先别急,先把藥喝了。”
先是把藥放在床邊,然後扶起她,立起枕頭,她使力後挪,靠上枕頭。我端着藥碗喂她喝下。
“你先緩緩,有什麼話一會再說。”
我把空碗放在杯旁,坐回床邊。
藥不可能這麼快就見效,好在看樣子她已經清醒,等等再說話應該沒什麼問題。
“藥是誰開的?”她聲音雖弱,但已能明顯聽清。
“我去找了張大夫,張大夫開的。”
“張大夫有問撒子嗎?”
“他問我你為什麼暈了。”
“你說嘞?”
我聽出她吐字輕弱的停頓,這不是因為她身體的原因,帶有一股明顯的緊張情緒。
“嗯。”
“啪!”
她一巴掌甩到我臉上,我發懵地看着許家嫂子,護住逐漸升溫的臉。
“你——!”我瞪大了雙眼。
“你咋能同他說?!”她上身前傾,單手扶着床沿:“咳咳……你曉不曉得這事多重?萬一——咳咳!”
我轉身背向她,努力克制内心的怒火。
她現在雖然體弱,但一個長年累月幹活的人能弱到哪兒去?一巴掌扇得我臉火辣辣的疼。
天都快黑了,出去也沒地方去,忍一時風平浪靜。
她發火的原因是什麼?難道是怕流言蜚語?流言蜚語不至于這麼暴怒吧?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這麼打,我媽都沒有這麼打過我。
我深吸一口氣,深呼出去,轉身蹲下。
“你不用擔心,張大夫聽完之後沒有多大反應,看上去也沒有多介意。”
看她子面色緩和了許多,我繼續說道:“張大夫受鎮上百姓的尊重,張大夫都不在意,鎮上其他人應該也不會有多在乎。”
我盡量放平說話語氣,耐住脾氣跟她子交談。
“你說的,可是真的?”她可能是因剛才那一巴掌太過用力,現在的氣息更加虛弱。
“真的。”
“莫怪罪?”她抓住床沿的手指開始泛白。
“沒有。”張大夫有什麼資格怪罪?
“那便好。”
她像是放下了心中沉甸的擔子,松開了抓住床沿的手,靠倒在枕上,沒了氣怒之色。
我見狀起身坐到床邊,單腿盤在床上,正面對着她。
“我想送小秀上學。”
“撒子?”沒等我回,她說:“女娃上撒子學堂,又不能當秀才,上了也是賠錢買賣。”
不能和她反着來。就算真和她鬧掰了,我一個人在外邊找個破廟也能湊合住,但這個房子是穿越的起點,我不能離開。
“不能這麼說,讀書總沒壞處。”看她正要開口,我馬上說:“拿我說,我不認字被忽悠按了手印,毀約要賠三十多個,如果我認字怎麼可能簽這種霸王條款?”
隻能讓我老闆背上大惡人的鍋了,以後找到機會再給老闆洗白。
我看出她臉上有轉瞬即逝的認同,也就一瞬。她淡淡笑道:“小秀乖順,她萬不能背着我做撒子銀子事,莫要說撒子摁手印。”
我這輩子都不想聽到“乖順”二字了!這他丫的是什麼道德綁架!
我忍耐内心想對線的沖動,默默握起了拳。
不能用現代人的思想,隻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娘,你應該明白不識字的女人多容易被男人坑,小秀長大有了自己的丈夫,不識字怎麼管家?如果以後丈夫沒了錢,想賣房賣地,小秀不認字怎麼看得懂地契房契?”
“小秀嫁不了那大戶,小門小戶哪來撒子房地,莫說撒子管家。”她面色恢複如常,語氣平淡得似早已明了女兒後半生的命運。
“小門小戶更要讀書啊。萬一小秀未來丈夫窮得叮當響,沒錢養育子女,想賣了自己老婆咋辦?”看她有點動搖的樣子,我下了把猛藥:“不認字被賣了都不知道,買家不滿意,被一賣再賣……那小秀多慘啊!”
我坐着朝她挪近,在快要貼到她手臂時停下。
“不用讀多了,讀個一年兩年,認識幾百個字,懂了一點大道理,到時候不讀也沒什麼。”
我看她猶豫的神情,我握住她的手,拉到腿上。
“娘,你就答應了吧,肚裡有點墨水沒壞處。說不定那些人聽小秀讀過書,更想娶咱們小秀了呢。”
我看她的狀态,不知道是在神遊還是在思考。
“娘?”我叫道。
“恩。”
她細微的聲音飄入耳中,我有些不太确認,再次問:“你是答應了?”
看到她明顯的點頭,我徹底放下心來。
“太好了!!!”
身後傳來十分明顯的木闆的“咔吱”聲。
我轉頭看了過去,看到小秀掀起被子從床上蹦了下來,小跑着跑到床,沒有脫鞋跳上了床,撲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