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絹在手上纏了半圈,我停下了纏繞,正要跟她說話,她就拉住了我的手。
“姐,你手咋破嘞?”小秀關心地問我。
本來想對她賣一波慘,增加一下她的愧疚心理,以後也許還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可又想起剛剛她下跪痛哭的模樣,我收了想要賣慘的想法,對小孩子還是單純一點吧。
“下午端藥的時候被瓦罐磨壞了。”
夏明期,你是謊都懶得撒了嗎?人家是未成年,又不是蠢蛋,會信你個鬼話?
“啊,那姐下次我端瓦罐。”她說完對我的手掌吹了吹。
“嗯……”
這孩子到底是有多信她姐?不是說古人都早熟嗎?她怎麼一點沒有早熟的樣子?我妹七八歲的時候都沒這麼好騙。
“小秀。”我握着手絹一頭,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的目光從我的手掌上移,看我手上正左右晃動的手絹。
“啊?”她轉向我,問:“撒子?”
“我現在手受傷了,不是很方便。”我将手絹放在她平攤在腿上的手掌,收回手,說:“你幫我把手絹洗了,好不好?”
“好啊~”她握緊兩條手絹,站起來笑盈盈地說:“我這就去。”
我看着她一瓢一瓢地舀水倒進盆,從頭到尾都是活力滿滿。
看來下午是真睡夠了。
“手絹要多洗幾遍,要擰不出髒水的那種,不然系在手上容易感染。”
“啊?”水瓢停在盆上,水自行流到盆中,她看我愣了一下,像是想明白似得,說:“曉得啦!”
…
我站在樹下,揪下一片嫩綠的樹葉,嗅着春日清晨的朝氣。
“希望看不到你變黃。”我仰頭看着滿樹嫩葉。
“姐姐。”
小秀揉着眼睛從屋内走出,踏碎步朝我走來。
“咋醒得這早?”她雙手環住我的腰,臉埋在我的肚子上,輕輕蹭着。
“睡不着。”手掌又疼又癢,當然睡不着。
我撫摸她亂糟糟的腦袋,發質松軟順滑。
“姐姐,梳頭。”她擡起頭,下巴頂在我的肚子上。
“好,來。”
我坐在石上,她蹲在我前面,任我擺弄她的頭發。
“小秀。”
她的發質算是不錯,不用梳子也能編辮。
“嗯~”
“小秀要上學了,以後要學會自己梳頭,姐姐也有活兒要幹,不能每次都幫你編辮子。”
“啊~”她軟綿綿的小奶音染了一絲哭腔。
她轉頭要看我,我把她的腦袋掰正,順了順沒有編好的辮子。
“别動!”
“我不會……”她不情不願地說。
“你早晚都要自己來,就算是你親姐姐,也不能給你編一輩子頭發。”一邊編好,換了另一邊。
我又不是你親姐,能給你綁了這麼多天,已經算夠意思了。
“好吧……”她沮喪地說。
“别低頭,容易掉頭發。”
“哦……”
早飯過後,我把三枚銀币放在桌上,兩枚推到許家嫂子碗邊。
“那兩個你收着,我留一個給小秀找學校用。”語畢,桌前的銀币塞回夾層。
我起身離開凳子,拽了拽衣服下擺,褶皺扯平。
“嗯。”許家嫂子面轉向我,“不要晚歸。女兒家總該注意些。”
她本意是好的,她說話的方式我真不喜歡。
性别不應該成為枷鎖,不該成為把人綁在家裡的工具。
“拿錢做事,我收了錢,它不關門,我怎麼回來?”我咬住手絹一角,手拽住另一角,手上纏的手絹被我系的更緊。“我會注意安全。”
出了院子感覺呼吸的空氣都清新了好多。
隐約聽到遠處傳來的哭聲,我尋着聲音走到王家。
王家大門緊閉,聲音似乎是王嬸的兒媳婦。
我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有摻和。
如果是在2022,我可以敲門看看,可現在不是2022,王嬸也不是什麼慈善的老人,給自己惹麻煩的事不能幹。
食來客外,一個精瘦男人蹲靠在窗下。走近一看,男人不是蹲着,而是坐在石磚上。
他雙指捏着石子,扔向地面,砸中一個和被扔石子大小相差不多的石子,地上的石子彈開,滾到一旁。男人露出笑容。
“常順哥,你怎麼不進去?”我彎腰拿起被彈開的石子。
他擡頭,雙手互拍了幾下,站起來,略有疑色地盯着我,但沒幾秒就恢複了平時的神情。
“老闆莫得來,咱要等。”他靠在窗邊,屁股正好卡在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