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趙先生出茂仙樓，手裡還拎了一根繩子，繩子兩端綁兩壇酒。

他還是沒有往她的方向看，像是要直接原路返回。

見劇情的走向可能跑偏，情急之下我環看木桶周邊，看是不是有什麼可用的東西。

在慌忙中我看到了被木桶壓着的半根骨頭。我着急地把骨頭從木桶底下拽出來，朝他的方向扔了過去。

隻要能有點動靜，隻要他會回頭看，就有概率看到她。

果然，他回頭了。

他似乎在尋找發出聲音的物品，可是沒有找到。

我看他轉身向前走了幾步，他彎下了腰，伸出手在地上拿起了什麼。他起身的瞬間，應該正好能看到不遠處的小秀。

他好像真的注意到她，走了過去，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住。

“小姑娘”他伸出了手，好像也攤開了手掌。他看着她，“可是你的？”

我内心祈禱小秀不要暴露了我，所幸她還沒那麼弱。她低下了頭，像是在看他手上的東西。

“不是。”她的腦袋大幅度晃動着。大的不隻是腦袋晃動的幅度，還有她說話的音量。

我可能知道她為什麼要喊着說，對她的表現我隻有一句話：“她姐耳朵挺好使，不用喊。”小聲地說。

“不是便不是，叫撒子。”他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這時她剛好低下了頭，他的角度剛好看到她的頭頂。他向後退一步，也低下了頭。

他的腰漸漸彎了下來，提着酒的手也背了身後。他往我這邊走一步，腰仍是彎着的，視線還在她寫字的範圍内，隻是身體轉了個方向。

我現在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脖梗子、肩、腰、屁股……最讨厭視野盲區。

他的身體稍微直起來了一點，他的腦袋似乎微微轉向她，“咋在這寫詩？”

“等人。”小秀擡起了頭。

“等到了？”他徹底直起了腰，身後的酒壇也到了身側。

“不曉得。”我聽不出她的情緒，隻覺得她有的字咬得有點重。

他邁開步子，往他的右邊走了兩步，稍微轉了一下身。

他看了她一眼，她不知為什麼挪了兩步，接着，趙先生站到了小秀原先的位置。

他低下腦袋，看了一會，轉頭說：“缺了幾個字，你補全，我瞧瞧。”

我看她輕輕點了下頭，“得。”

他走了兩步，将位置讓了出來。

她的目光好像在看我，我為了防他往這邊看，趕忙徹底隐藏在木桶後。

看我也沒用，我又不能沖過去幫你寫。

等我再次探出頭來，她已經低着腦袋，用樹枝在地上劃弄。

我看她擡起了腦袋，往旁邊退了幾步，剛才戳地的樹枝被她橫握在手裡。

“寫……寫好嘞……”她說話的聲音小了不少，微弱的聲音裡流露出明顯的緊張。

他俯下身子，腦袋有明顯從上往下看的幅度變化。

他直起了腰，好像點了一下頭，看向她，“寫得倒無錯，隻醜了些。”

我看她手裡的樹枝掉到了地上，她擡頭看着他，聲音略顫抖地說：“我、我寫得不好嗎？”細聽還帶了點哭腔。

我多少有點緊張，怕她真哭出來，那會讓本就覺得“女子本弱”的趙先生，更加認同自己的觀點。我才不覺得他會認為這隻是小孩子内心比較脆弱的原因。

“問我做撒子？”他看了一眼被她寫過字的那塊地，“你應當問教你的那個。”

她低下了頭，我聽不清她說什麼，隻是從她含糊不清的話語中感覺她哭腔更加重了。

“不曉得？”他問：“不曉得還敢教？”笑罵道：“撒子渣滓都敢教人了！”他“渣滓”二字說得重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他說完似乎還往我這看了眼。

不管他有沒有看，我都非常快速地把自己縮在木桶後，決定等他走了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