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拙的口音跟他爸一樣重,不過他爸是柔和的地方口音加沉穩的底氣,沉穩中帶着無盡的灑脫。
他卻像老闆給方老闆做的花生,有油吃起來卻不油膩,有鹽吃起來卻不重口,還有着花生原本的醇香。
“南拙先生早~”我笑着說。
“恩……”他應道。他低頭看向我身邊的小秀,不太自然地勾起了唇角,再擡頭看我,“這是令妹?”
還用問嗎?“是啊。”我動了動被小秀握住的手,“小秀,來,叫南拙哥哥。”
“……南拙哥哥。”她也一字一吐。
我還能說什麼,僵硬的微笑是我堅持的禮貌。
經過剛才的尴尬對話,他們兩個看上去都放松很多,小秀的手抓得沒那麼緊了,南拙也沒那麼木了。
合着剛才就我尴尬了?
“趙先生應當辰時二刻到,許姑娘可先随我進去等。”他側目看了一眼關閉的院門。
“好,謝謝。”我微笑點頭。
他的頭慢搖了一下,“不、必。”
我忍笑低頭看向小秀,說:“走吧。”
他打開門鎖,将鎖還有長長的鑰匙塞進了袖子裡,跨過門檻。
我們在他之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他走進院内後,我看他的眼睛左右環顧,似乎是在看院内的什麼。
他往前走了幾步,接着突然一個回頭,轉身朝我們走了過來。
“我錯!”他側目看了眼院内,目光重回到我面前,“瞧昨兒個他們弄亂的院子,一時忘記請許姑娘到屋裡等,實在對不住。”真誠地目光,下拉的唇角,都是他心口如一的證明。
“沒關系。”我唇角上揚,笑着跟他說:“今天早上有點起早了,剛好站這吹吹風。”
緊繃感看上去略有減緩,他輕點了下頭,身體微微側向我視線的右邊,擡起了胳膊,手掌側立,指向趙先生的房間位置,“我娘曾說過女子忌寒涼,許姑娘還是随我到屋裡等吧。”
我看出來了,也是一個社恐。
同類是不會嘲笑同類的。
“好,謝謝。”我說話時氣息盡量平和,對待社恐人不能太過熱情,更不能太過冷漠。
他把我跟小秀領到了趙先生和他的房間,說:“許姑娘可與令妹在此歇息等候。”走到靠窗的方桌前,提起茶壺,轉過身來,“壺裡莫得茶了,我去煮茶。”看似要拽開門,卻松開了手,轉頭說:“他不喜旁人動他的寶貝,還請二位不要亂碰。”
我點頭說:“好,你放心,我們不會亂碰。”
他點了下頭,回過頭去,開了門出去,然後轉身關上門。門前的影子漸漸消失,随後出現在窗前,從窗前經過,直至消失。
我放開小秀的手,走了幾步,坐在靠牆的椅子上。
“你傻站着幹啥?”我招了招手,“來,坐。”我看了看方桌右邊的那把椅子。
她小跑地到我身前,蹲了下去,歪着腦袋靠在我的膝蓋上,弱弱地說:“他說不要亂碰的。”
“他是說不讓亂動……”我上身前傾,輕輕抓着她的胳膊,“又沒說不讓坐。”慢慢站了起來,她也跟着起來了。
我半彎着腰,雙手帶着她的胳膊,往右走了小半圈,把她送到了椅子上。
看她還在糾結,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從椅子上下來,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椅子本來就是給人坐的啊,總不能還要把椅子供起來吧?”
她糾結歸糾結,總算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了。
我快步走回去,快速倒在椅子上,緊靠着椅背。舒服。
“姐姐,南拙哥哥瞧着年歲不大,他也是教書先生嗎?”
“可能吧。”我這幾次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除了趙先生,他們兩個有沒有在教書。
“我覺着不像。”她說得很肯定。
我側目看她,感興趣地問:“為啥覺得不像啊?”
她斜着身子,手搭在桌上,表情無辜地說:“恩……覺着他瓜兮兮的~”
瓜是什麼意思來着?
想了一會,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強憋着笑說:“哈……也也不能這麼說,咳……他可能是讀書讀得有點多,不怎麼懂人情世故。”
雖然這麼說吧,但我也覺得她說的沒啥不對,并不是貶義,而且覺得他的性格挺可愛的。
“人情世故是撒子?”小秀問。
“就是比較懂怎麼和别人相處。”我剛才的笑意還沒有消散。
她像是已經明白了,點了一下頭,“哦——”又眯着眼跟我說:“姐~你曉得的好多啊!”我從她的話語間聽出了一點崇拜。
“哈哈。。。”我笑的有點木。
我和許又兩個人的知識面完全不同,我甚至覺得她比我強很多。
跟她比,我唯一的優勢是我生于現代,知識面可能比她雜一點,這不能說我比她強。
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朝左看去,南拙手提茶壺穩穩走來。
我端正了一點坐姿,看他把茶壺放到桌上,接着翻轉茶杯,給兩個空空的茶杯到了半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