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
“哦。”我走上了台階,順手拽一把小秀。
走到床邊前,小秀不知道為啥時不時會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好像是想對我說什麼。
到床邊,小秀徹底禁了聲。
“……娘。”我說得應該很勉強。
當讨厭一個人的時候,是不願意和那個人有任何接觸的,可現實又不得不有接觸。
許家嫂子後背靠着枕頭,側過腦袋,神情看不出喜怒。
我感覺到小秀要脫開我的手,我順着她松開手,看她爬上了床。
“你忘了娘咋與你說的?”月光大概映出她的表情,我看出她的不理解。她停幾秒,似乎有幾分不悅:“男人咋會曉得女人家的事,你與張大夫說那,不是敗了他家對咱的好,覺着你是個多事婆娘。”
她說的話讓我很不開心。
我護着腰窩拉過床邊不遠處的小凳子,忍着疼坐了上去。
“他是大夫,我讓他看看你吃的藥不應該嗎?什麼女人家的事,難道不是人的事嗎?”被踹的疼我還能忍,可她說的話我真的不能忍。
她的視線下移,腦袋也跟着低下去。
月光雖能照進屋裡,我還是難以看清她現在的表情。
“手咋按腰不放?”她搭在被子上的手壓住被面,上身前傾,朝我看過來。
她眼神比剛才柔和不少,語氣更有種陌生的熟悉感,好像初次見到她時她的口吻。
小秀在她問完後跳下床,小跑到我身邊,拉過我在腰窩的手。
“姐姐,真莫得事嗎?”
小秀長得像她姐,更像她媽。此時的表情就像複刻了許家嫂子似的,隻是更加外放。
也許因為小秀的手是暖的,我感到一股很突然的暖意。
我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閃到腰了,沒事。”我磕磕巴巴地說。
許家嫂子停下要掀被的動作,雙眉舒展了不少,我仿佛還聽到一聲棉柔地吐氣聲音。
“等一下燒些熱水,娘好給你用熱水敷敷。”她靠回枕上,輕聲說。
我雙唇微張,猛然站了起來,握着我手的小秀也被我帶了起來。
面對疑惑的二人,我摳了摳手指,說道:“我忘了買火柴……”
怪我!忙來忙去忘了暫住地還有兩個原住民等着吃飯!
她擡起胳膊,對我招了招手。
“小又,來。”她語調平和,也看不出有生氣的迹象。
低頭看到正擡頭看我的小秀,我反握住了她的小手,帶她一起走到床邊。
小秀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身上床。到床裡,看樣子她應該是趴在她娘膝蓋的位置。
許家嫂子往外挪蹭一點,伸手拉過我的手,又把我往前拉了拉。
看出了她的想法,我坐在了床邊。
她将我的手放在她半圓的肚子上,輕輕撫摸。
“不打緊,你的活多,總會忘些的。”她語氣可以說是溫柔,手上的動作好似安撫。
望向她被月光打亮的眉眼,我似乎産生了錯覺——為什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家裡的事你忘便忘了,做錯也不打緊。”她唇角微起,雙眼卻無笑意,語氣淡淡柔和:“你在家做錯娘也不怪,可你不能在外頭太惹眼啊。張宴生是你以後的男人,咋可在他那裡話多事多,若你以後生不出兒子來,他娘給你尋了方子,你不願,找男人說狀,到時叫家婆曉得嘞苦的是你啊。”
聽她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停頓了一下,連同手指都直了點。
剛開始聽她說的時候我是懵的,因為我都忘了許又和張宴生的關系,畢竟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能記住才怪。
又不是我結婚,能記住才怪。
手被輕捏了兩下,聽到她問:“小又?曉得了?”
我的手指微微屈起,指甲邊扣着被面。
“以後再說吧。”我擠出了一絲笑。
如果月光能照到我完整的臉,許家嫂子一定能從我的臉上看到十分勉強的苦笑。
“就今兒個說!”她略嚴肅地說。
手背上的溫度消失,我垂眼看去,見她将雙手撐在兩側,然後蹭着正了正上身。
我趁機快速收回了手。
原本趴在媽媽腿上的小秀不知道什麼時候到我身邊,她小手抓住我的衣擺,我微微歪頭用餘光看向她。
“婚事早便說好,既應了,就由不了你避着。”
我的視線再次移動,重新面對她這張臉,我腦袋裡的問題忽然浮現:她說答應了,可是誰答應的呢?是許又嗎?
拍床的聲音使我暫停了思考。
“你知道我忘了以前的事,你跟我說定不定好,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啥,要不你跟我說說?”我試着問她。
我是有點打哈哈的意思,不過更多的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段時間我心裡不是沒有猜測,可我猜偏了。
一直不問的原因是我不想讓她感覺自己的女兒變化太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真的不想應付太多。
月光不會一直照亮同一個地方,也不會一直照亮她看我的目光,我能感覺到她的眼神,卻不知道她是怎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