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也看到了我,我見他的身影一步比一步要近,不止是我在拉近距離。
“許姑娘。”他聲音比平時要大些,能隐約聽出内含的淺淺克制,随着快步時的急促喘息,流露着難以描述的青澀。
我放下握着樹枝的手,擡眼、彎起嘴角笑了笑:“中午好!”
他肩上有一根長繩,順延到下邊,身側和長繩連接的是一個深灰色的布包,最外側有一個方形的凸起,感覺像是什麼重東西。
形狀有點眼熟,有點像我給小秀買的硯台。
他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停下,也許是因為跑得太快,臉上多出少許的水光,臉頰有些淡淡的紅暈。
“許姑娘,好。”他說完後移開目光。
我大概知道他為啥現在都沒結婚的原因了,在這個早婚的年代,他這種看異性都不好意思的狀态,可能媒婆都不願意給他介紹。
我忍笑點了點頭,看了眼身側,“那現在走?”
我不是啥着急的性格,要不是出來前老闆特意提醒我早點回去,也不會這麼快直奔主題。
他有神的目光看向我,直直點頭道:“恩。請許姑娘帶路。”
其實讓他在許家教也挺好,免得他再因為老闆過去的曆史心裡不舒服,那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麻煩。
我稍微斜看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同一個老師為啥能帶出兩個不一樣的人。
唯一相同的就是不愛說話。
“南拙先生”轉頭看向他的幾乎同時,他一個激靈轉頭看我,像是要專心聽我說完。雖然有點蒙圈,我還是繼續說道:“我娘想讓你到家裡教,就不用去我說好的地方了。”
他頓了幾秒,點頭說:“成,我曉得嘞。”
他沒有多餘的話,在我身邊默默走着,狀态很木讷,腳步很靈活。
“嗯。”
他站在門外肯定是等我的,那應該也沒吃飯,要不給他買點兒吃的?
他忽然看向我的斜下方,像是注意到什麼,眼底浮現一絲好奇,生硬地問道:“許姑娘拿樹枝做撒子?”
他好奇的眼神是靈活的,語氣實在過分僵硬,仿佛是被逼着說話,有種呆鈍的耿直。
跟他爸簡直是絕對反差,他肯定像他媽!
下了判斷後,我帶着自信的笑容舉起了樹枝,“無聊,随便掰的。”
他點完頭後才顯現出理解的神情,嘴角稍微有了淺淺的幅度。
見他抑制着笑意,似乎在看這枝生命力旺盛的樹枝,我沒什麼猶豫就将樹枝遞過去。
“給,挺好玩兒的。”我略微向上看向他,把樹枝送到他眼前。
樹枝擋在了我和他之間,他有一瞬間發愣,慢半拍地擡起了手。
“謝……謝謝許姑娘。”他的聲音有些着急、微小,摻雜了濃烈的鼻息,四處張望,好像不知道看哪。
看他的手就要握上枝幹,我想順勢遞到他手裡,可又看他将手往上移了移,很小心地雙指捏住了邊上的枝葉。
“不客氣。”我松手後垂到身側,繼續往前走着,手也随着我的步伐晃動。
我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他果然很快就跟上了我。腿長真好。
說是這麼說,我也看不到他腿多長,說不定腦袋以下都是腿呢。
都已經走了老遠,他手上還拿着那根樹枝,偶爾還會上手撥弄樹葉,貌似很喜歡的樣子。
我依舊能感受到從他有在看我,但我一轉頭就看到他在看樹枝,或者是看着眼前。
“你剛才看我了嗎?”我從不是能憋住事的,不問出來會很難受,得不到正面回答更難受。
他頓時停下所有活動,仿佛靜止愣了幾秒,随後含着歉意垂下腦袋,像做錯事地說:“我冒犯了,對不住。”
我默默彎下了腰,半蹲下來擡頭看他,見他有點窘迫地對上我的目光,然後将頭低的更低了。
“不敢請姑娘諒解,許姑娘若氣惱盡可言明,我任憑姑娘處置。”
他說得很快,最後一個字說完後,好像徹底洩了氣,連喘息聲都小很多。
本來我就沒生氣,現在再看他的樣子,我更說不出什麼重話,就蹲在他面前對他搖了搖頭,“我不生氣。”
他看上去有些不敢相信,勻速地将目光移向我,露出詢問的眼神,似乎在确認沒有聽錯。
“我真的沒生氣,真的。”見他依舊沒有動作,我站起來後伸手就要把他拉起。
在我要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他迅速擡起頭,還往旁邊退了幾步。
他浮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開心中夾雜着幾分緊繃感,雙手緊緊握着樹枝的枝幹,用比平時更高昂的音量說:“謝謝許姑娘!”